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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102)+番外

他这时才意识到秋辞身上总是要么黑灰,要么白,总是这两套颜色。头发是黑的,皮肤是白的,眼珠是黑的,眼白是白的……但嘴唇是红的。他用视线去找秋辞的嘴唇,被蜷在脸前的双手挡住了。

他这几天发现秋辞有手抖的毛病,病理性的,在此之前是没有的。他确定秋辞酗酒以后查了很多酗酒相关的信息,知道这是戒断反应之一,也知道秋辞在忍受的不适不止这一样。

而生理上的不适或许还是小事,更多是心理上的落差。经过他父亲那一场生病,盛席扉深切感受到生理机能滑坡对人的打击。可是秋辞连手抖都要掩饰,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和爱护,就像爱护一只瓷瓶、玉器,越是美妙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损坏,越激起人的呵护欲。

但他同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自作多情,可能秋辞根本不需要他安慰和爱护。秋辞的感冒拖了那么久都没好,也让他担心,问要不要吃一些药。秋辞那时淡定地回答:“是药三分毒。这种小感冒都能自愈,我停酒就好了。”果然没两天就痊愈了。

他其实很懂生活,也很会照顾自己,他只是不那么做而已。

盛席扉的视线从双手移向露在外面的手腕,也是白的,完好的,没有伤痕。

秋辞睡着的侧脸被头发挡住了多大半,盛席扉想起他曾在自己身旁靠着车窗睡着过。他还记得秋辞睡着的样子,想把眼前这些头发拨开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忆,但是忍住了。直起身子的同时松开牙齿,发现舌尖被上下门牙咬了半天,松开后像有无数小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地咬他。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秋辞等了两秒,迫不及待地翻身躺平,大口大口地呼吸,快憋死了。

第59章 掀起秋辞的大盖头

晚上盛席扉载着秋辞回家吃饭,和前几天一样,两人只聊融资的事,就像普通同事。有别人在的时候,盛席扉能感觉到秋辞和他更亲近,然而独处时反而会觉得疏远起来。

他觉得秋辞非常擅长这个,用无关紧要但不是完全无用的话填满时间,让独处的两个人既不感到尴尬,也不觉得是在加班,更不会让人觉得自己被怠慢。

可仍像缺了什么。

盛席扉觉得自己应该满足,秋辞愿意出门了,并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总算不用再担心他不好好养病,不用担心他再酗酒,应该满意才对。

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自己又说不清缺的是什么,更不敢细想。

从秋辞嘴里吐出的字眼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一个一个均匀地落到传送带上,堆得满车厢都是,让人怀疑他们要永生永世地如此工业地交谈下去。

盛席扉很想打断这讲话的流水线,可他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口无遮拦。

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嘴巴曾经有多自由,把念头整合成语句,说出来,完毕。现在他嘴边全是栅栏,每句想说的话都要经受严格的筛选,能放行的没剩下几句。

秋辞来他公司以后,他曾问过秋辞后来又和虞伶联系过没有。

秋辞当时反问他:“你不是已经和虞伶说过了吗?”

是,是他替秋辞向虞伶报平安,告诉她秋辞没事,虞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伤心,问:“秋辞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也行啊。”盛席扉说不出话来。

总不能这么安慰:“他不是针对你一个。肯定有很多和他交情比你深的人也想联系他,我相信他谁都没理。”

盛席扉已经明白秋辞是什么性格:说抛下就能抛下的性格,无论是对人对物还是对事。

他问过秋辞那个李斌的事怎么样了,秋辞说他把该告诉的都已经告诉李斌的未婚妻了,对方也相信了,之后再发生什么就跟他没关系了。那时盛席扉觉得非常意外,那么大的仇,还花了那么多精力,怎么能这么淡然,竟然都不关心一下结果呢?不应该是紧盯着亲眼看见对方怎么倒霉才解恨吗?

还有某天午休的时候,有人聊起他们一个毕业就出家当道士的同学。秋辞看起来感兴趣极了,不停地问当道士有什么条件,吓得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会儿竟然觉得如果秋辞有天告诉自己他要出家了,他都一定会信,而不觉得是开玩笑。

别人都会有舍不得,他不知道秋辞是不是也有舍不得,但他觉得秋辞一定能克服那些留恋。有时坐在办公桌前,视线越过屏幕看见秋辞的脸,他都不能确定明天是不是还能在这张桌前再看见这张脸。

车停进地库,两人一对商业合作伙伴似的一起走进电梯,再从电梯里出来。盛席扉拿钥匙开开门,一股浓烈的炒辣椒的味道从门里蹿出来,他赶紧又把门关上。秋辞呛得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