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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172)+番外

秋辞说:“咱们两个本来口味就很像。”

席扉说:“还是有差别的,我能感觉到。还有晚上洗澡,你习惯水热一点儿,我习惯凉一点儿,你每次洗完都把水温调到我舒服的温度。”

“顺手就能做的而已。”

“可我就想不起来,这点儿上我就不如你。你还帮我熨衣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穿过熨过的衣服。”

秋辞笑了,“不可能。”

席扉也笑了,“严谨点儿,极少吧。”他随即又严肃了,认真地和秋辞说这些话:“我觉得我们就是居家过日子,秋辞,你让我有家的感觉。不是长大后要离开的那个家,是往后这辈子的那个家。你让我有这种感觉。”

秋辞忽然也跳回前面被打断的话题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那三个字的。我是觉得那个字离我很远,我怕我根本没有,就根本没法给你。人不能随便说自己不懂的词,说出来就会变形失真。也不能随便许诺可能根本没有的东西,否则就是骗人。我不想骗你。”

“我很自恋,但是一想到那个字,我就会自卑,潜意识里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不配受到宠爱。现在我已经长成一个自私的人了,曾经那个想生一个小孩去无私地爱他的我已经没了,现在只有你眼前这个只愿意关注自我、故意忽略别人的秋辞……”

“你眼前的这个我是被故意训练出来的,千辛万苦才训练出来的,因为我天生太容易为别人着想了,后天的经历又让我太容易去讨好别人。我不想继续那样了,我想对自己好一点。我现在觉得世界对我不公,总觉得被亏欠,凡事先想到自己,过度自我关注,自私又狭隘,我的心里是干涸的,自己还不够用,我怕我没有多余的给你,我怕我仅有的那点儿可怜的玩意儿根本配不上你对我的……”

秋辞还是说不出那个字。

“我连什么是新下来的棉花做的被子都不知道。其实我不是不知道被子,我是不知道人长大以后也能被妈妈关心冷不冷。我连虞伶的爸爸妈妈都羡慕,即使是那种掺杂了很多私心和控制欲的爱我也羡慕,觉得起码好过像我这种彻底没人管的可怜虫。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在计较这些事,一部分的我可能永远都长不大了,永远被困在过去那些事里。这种停滞会导致我会有各种奇怪的想法、奇怪的症状,你觉得我真值得你这么……”

“值得。”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自己现在这样,我希望自己能像你这样,自己快乐,也让身边的人快乐。”

“可是你让我快乐。”

“不是的。”秋辞反驳,“你这样的性格,你和任何人,只要人品别太坏,你都能和ta过好。”

席扉竟然能很快就反驳他,“这件事我早想过了。如果你说是遇见你以前,那你是对的,我这人确实随和,只要对方不嫌我没劲,我跟谁过日子都是过;但现在我遇见你了,我已经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样的,不是和你,我就不可能再感到幸福了。”

秋辞还不知道席扉这么能辩,而且他明白自己辩不过了。席扉能理直气壮说出那些词,爱,幸福,只是这些词就已经把他击败了。

“……你刚才说‘首先’,其次呢?”

席扉知道自己不能被秋辞绕进去,不能输,因为秋辞是真的相信自己说的那些话,尽管那些话处处矛盾。

“其次,我也不可能不介入你和我妈之间的事。还是那句话,就算不是我妈,我也得做点儿什么;她是我妈,我更得做点儿什么。你刚问我你最怕什么,我也和你说说我最怕的。回来的路上,有一阵我突然开始害怕你会问我那个倒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我妈掉水里,我救谁。”

秋辞像听到一个荒诞的冷笑话,第一反应是意外,然后无奈地发笑:“我会游泳,你不用救我,而且……”他话说到一半,改了道,“你救徐老师吧。”

“而且什么?”

“……而且我这人一向是自生,所以不怕自灭。”

席扉猛地握住他的手,“我会救你的。你们两个我都救。”他总是这样,以为自己是西西弗斯,多沉的石头也敢用肩膀顶住。

秋辞呼吸渐渐急促,“代价太大了,席扉,我也心疼你。”

席扉握紧他的手,“还是那句话,走一步看一步。”

半夜睡到一半,秋辞忽然醒了,发现身边没有人,摸一下被子,已经不热了。

他套上浴袍走出卧室,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台灯,席扉站在阳台上,面向窗外,手里夹着一根点着的烟,橙黄的微光在他手畔跳动。

席扉在看外面亮灯的那几扇窗户吗?在想他们为什么也不睡觉?还是在想他们的家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