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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35)+番外

盛席扉醉了,听不出他的冷漠,用醉酒之人特有的执拗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你就跟他吃了这一顿饭……我们这帮人,每个月至少聚一次,谁都没有看出来……我们还一直劝他再忍一忍,他忍了六年!”

秋辞为自己不能无视他人痛楚的这项缺陷感到厌烦,身不由己地用言语安抚他:“你也不用自责,人和人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样的,你们没有看出来,不代表你们是不称职的朋友。我想,他始终没有迈出最糟的那一步,和你们的友谊也有关系。你们的感情支撑着他,让他留恋。”

“可是他说看到我们都工作了,事业有成,再想到自己一直念书,却一无所获,毕业遥遥无期……”

“你相信我,有朋友比没有强。有朋友,他哭的时候你们抱着他一起哭,他喝醉了,你们有人送他回家,你们还能帮他出谋划策,让他感觉有依托有退路。没朋友,他就只能自己哭,甚至哭都哭不出来,喝成什么样也要自己想办法回家,做什么都只能自己。”他不知道该怎么结尾,就像最庸俗的流行歌曲,只会把最后几个字重复一遍,“什么都只能自己。”

盛席扉的眼睛和脸像是刚洗过,干净地看着秋辞:“为什么你这么擅长安慰人?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安慰你朋友?”

秋辞被问住了。他擅长安慰人吗?这是一项技能吗?随即他有了答案,这是一项在自己身上磨炼出来的技能。

秋辞朝后仰过去,头枕在椅背上,身体很累,大脑却兴奋得要命,原来白酒的后劲这么大。

打开手机在微信里找到“妈妈”,单只手麻利地打字:“妈妈,我买房了,是我初中班主任徐老师的儿子的房子。他着急筹钱。房子的位置和大小对我正合适,我就买下来了,也算是帮他一个忙。”他把这段话复制、粘贴,把开头换成“爸爸”,给他父亲也发过去。

秋辞盯着手机,眼睁睁看着撤回的机会从眼前一点一点地溜走。没有回复。也许是太晚了吧,这么晚发消息有些不礼貌了。可他还有很多事能跟爸爸妈妈说呢。

手机重新握回手里,在心里组织起更多的句子。他不仅买了徐老师儿子的房,帮其解决燃眉之急,还去医院探望了徐老师的丈夫,帮了不少忙,刚刚他还无私地帮助弱小,小则是帮人解开心结,大则是救了一条性命。是不是每一项都很值得表扬?

爸爸妈妈会夸赞他吗?还是又因为被提醒了以前的事而气得发抖?

初中,徐老师……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假装忘了?为什么还追着赶着贴上来?……为什么要买盛席扉的房?为什么要参加他的聚会?为什么要上他的车?

明天醒来肯定会后悔的,不过他已经准备好安慰自己的话。就把责任推给泸州老窖,以后再也不喝白酒就好了。

“你知道吗,因为我也遇到过专门针对我的坏老师,所以我能看出来。”秋辞转头对盛席扉说。

盛席扉惊疑地眨了眨眼,为他的话感到吃惊,也疑惑自己为何在他的眼里看到恶意,“……是出国以后吗?”

秋辞开心地笑起来,“当然!”

盛席扉感到不忍,“那老师为什么要针对你?种族歧视吗?”

“因为我让她丢了一次脸。在公开课上,来了很多老师,还有校长,还有摄像机。”秋辞竖起一根食指,表情认真地说:“但是她有个地方说错了,不是口误,是她记错了。我举手,站起来,提醒她,老师,你刚刚说错了。那节课以后我就成了每节课都要被批判的坏学生,没有班级荣誉感,自以为是,耍小聪明。我那么聪明,作业就不用老师批了。我那么厉害,就自己坐一桌,谁也不配和我做同桌。”

盛席扉愤怒得不敢相信,“那老师怎么能这样?就为那么点儿小事?”

秋辞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你不觉得是我影响了老师的工作吗?我后来想,那节课来了那么多人来旁听,可能和评级什么的有关吧,老师生气也是应该的。”

“怎么能是应该的?他是老师,无论如何也不能迁怒学生啊!那会儿你才多大?你是高中时候出的国吗?”

秋辞说:“是呀。”

盛席扉更生气了,“那会儿你才多大,十五六岁的小孩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而且你是学生,他是老师,他上课讲错了就是失误、失职!是误人子弟!你指出来是帮他,这才是应该的!”

秋辞笑着问他:“你生什么气呀?”

盛席扉希望他别再假笑了,抬手碰到他的嘴角。秋辞大怒地扇开他的手,把盛席扉吓了一大跳。

秋辞瞪着他,突然又缓和下脸色,“你鼻子受过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