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96)

“你怎么知道……”

刘峰脑子还迷糊着，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刚说完就意识到说漏嘴了，急忙捂住嘴。

但是已经晚了，程星原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峰哥，求求你告诉我当年我哥离开的真相。”

刘峰知道瞒不住了，其实他原本就想把一切告诉他，他始终觉得应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否则两个人都会遗憾终生，“你先起来，进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程星原跟着他进了家，刘峰给他倒了杯水，“你还记得你哥刚高考完那会儿，你生了一场病吗？”

“记得，好像是肠胃炎，我在医院醒来之后，我哥就不见了，难道我哥是为了筹钱给我治病才替别人坐牢？”

“嗯。其实你得的病不是肠胃炎，是一种很罕见的疾病，你当时昏迷不醒，你哥连夜把你送到了丰海市的医院，医院说要花一百万买特效药来治疗，否则你生命垂危，你哥四处借钱，但还是凑不够，愁得一夜白了头。”

听到这里，程星原心如刀绞，原来他年纪轻轻就一头白发是因为自己。

“后来他有个同学说能借给他一百万，但是条件是替别人坐五年牢，你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拿到钱后他给你买了药，看到你转危为安后，他就去坐牢了。你去大学报到后没多久，他出狱了，我去接的他，他不想你看到他落魄的样子，所以一直躲着没见你，但他其实一直就在北京，默默在你身边关注着你。”

“他是不是在水站送过水？”

“你怎么知道？”

程星原泣不成声地说：“有次我在学校看到他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他……”

想到自己在校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却在干着辛苦的体力工作，程星原内疚得想死，他的前途本该一片光明，却为了自己放弃大好前程，过了五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出来后变得一无所有，是自己抢走了他的大学梦，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美好人生，自从来到他身边，自己就一直在拖累他，像只吸血鬼一直在吸他的血。

“那他这次离开是不是又有什么苦衷？”

刘峰叹了口气，“他得了白血病，晚期。”

程星原心跳骤停，不光江阿姨被自己克死，现在连江海帆也难逃厄运，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这个扫把星？

“他现在在哪？”

“去国外治病了，前天刚走的，李乐在那边照顾他，如果你想去见他的话，我可以把地址告诉你。”

程星原抹了把眼泪，说：“我要去见他。”

刘峰刚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他就急匆匆地走了，都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算了，反正很快他们哥俩就能见面了。

三天后，程星原踏上了陌生的国度，按照刘峰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李乐家的别墅，据说江海帆就住在这里。

怕江海帆不愿意见他，他是偷偷来的，站在别墅的大门口前，正犹豫要不要按门铃，这时门后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乍一看差点没认出他，他看起来异常颓废，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衣服的扣子还系错了，脸上带着副墨镜，手里拄着根手杖，慢悠悠地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前，门没锁，他直接把门推开，走了出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程星原泪如雨下，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而江海帆却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经过。

程星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地叫了一声：“……哥？”

江海帆的背影猛然僵硬，“你来干嘛？”

“我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说完江海帆加快脚步往前走，这时一辆摩托车从他侧面驶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他。

“哥小心！”

程星原边大声提醒他边迅速跑过去抱住他，手臂不小心被摩托车剐蹭了一下，划出长长的一道口子。

所幸江海帆没有受伤，只是墨镜掉在了地上，他睁大无神的双眼，一脸焦急地在程星原身上摸索，“星星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程星原走得匆忙，刘峰没来得及告诉他江海帆失明的事，看到他没有焦距的双眼，程星原呼吸一滞，手轻轻在他眼睛晃了一下，“哥，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嗯。快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

程星原把眼泪擦干净，把袖子放下来遮住伤口，“我没受伤，我好好的。”

“真的？”

“真的，不信你摸摸。”

程星原把他的双手放到自己脸上，江海帆仔细地一路往下摸索，一直摸到手，没摸到伤口或是血的痕迹，松了口气，然后板起脸道：“你走吧。”

“我不走，从今以后你别想再甩掉我。”

说完，程星原抢走他的手杖扔到路边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