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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1139)+番外

什么样一笔交易?

素和寅没有立即说明。

长久的叙述令他脸色发青,目光暗淡,口中的呼吸仿佛即将断裂的细丝。

尽管如此,在停顿片刻后,他仍坚持继续往下道,用着同样细若游丝的话音,喑哑中透着一点傲然。他说他用那笔交易,换得一场时空的转移。

这本是禁忌中的禁忌。

但时间此人总是明知禁忌,却无所谓禁忌。

那或许因为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亦是毫无规则可言的。毕竟他走了太久太久规则所定的路,已乏味至极,于是迫不及待在一切规则之上划开一道由他亲手赐予的口子。

素和甄则是义无反顾地朝那道口子里跳了进去,即便里面或许是地狱,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也是在所不惜。

佛说莫嗔,莫痴。因嗔痴二字会如一道魔障,天衣无缝地遮挡住眼前一切清明。

然而素和甄忘了这份告诫。亦或者那时的他,根本已是心中无佛,眼失明澈。

于是他借助我家里那口古老的青花瓷,把我从二十一世纪带到了这里。

他试图让我在亲身经历过这一起后,明白狐狸的狡诈,明白狐狸的卑劣,由此令我想起自己曾在天庭上,同他这位亦师亦友的伴侣在一起,所纠缠过的年复一年。

他想亲手扭转自己的命运。

执念如此之强,完全忘了时间是不会倒退的。倒退的时间无异于妖。而妖则总是在给予别人什么的同时,索求完全不等价的等价交换。

所以当他一朝想起这一切时,为时已晚。

在将我带到这段历史中的瞬间,他就被时间剥夺走了他自己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足以让他被历史吸收,消化,然后在原本有着素和甄的这个年代,将这突兀强闯进入的未来的素和甄,变成了素和寅。

他丢失了所有的记忆。

同这个时代的素和甄一同出生,一同长大,一同经历着素和山庄所有的一切变故。

所以一度,他对于自己是素和甄的孪生兄弟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

直到那天为了救我他闯入哨子矿,被迫接触到矿里那口井内的东西,这才将所有一切想了起来。

那口井并不是什么锁龙井,井里锁的更不是龙。

当年,成为素和寅的素和甄在将它封印时,曾以为它只是一股力量强大的煞气。直至封印遭到破坏,他才幡然醒悟,那里面是等了素和甄数千年的罗汉金身。

金身一出便立刻归入素和寅的体内。

但他只是一个具有着素和甄部分法力的分体,所以身体异于常人的孱弱,根本无法将它正常接纳。却反因着金身巨大的力量而逐渐被它吞噬,因此回到素和山庄后,素和寅的身体立刻急剧发生了恶化。

大量记忆蜂拥而入,让他凡人的身体无法负荷,由此,仿佛一台突然超负荷运作的电脑,他不断‘死机’,并以身体本能做出的排斥,让不断的失忆来对大脑满溢出来的记忆进行格式化。

当初逆天而行的手段,换来如今身体遭受到逆天致命的惩罚。

然而他以此为代价所换来的历史重启,对素和甄那即将到来的命运,却并没有带来任何根本性的变化。

尽管很多事情都和原来的历史不一样了,素和甄也不再是那个对瓷王之名执着入骨的瓷痴,然而为父洗冤的执念,却令他依旧离不开对瓷王的角逐,并因此无法正视自己对梵天珠的转世那份若即若离的感情。

即便亲手重启了历史,却仍然难以阻止历史的车头在往既定的结局处奔驰。

这无疑是比身体的衰弱和支离,更为致命的打击。

说到这儿,素和寅的话音戛然而止,亦因体力不支重新靠回到床上。

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声,目光也似乎再度成为一种失神的状态。但正当我想站起身察看时,他忽然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望向我,若有所思问了句:“你心神不定,宝珠。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片刻,坦白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愿意告诉我这些。”

“不正是你问起的么。”

“我原本只是想确认你是谁,然而你说的,却比我想知道的多了许多。为什么。”

“因为若再不说,以后只怕有心无力。”

轻描淡写的口吻,沉甸甸的目光,令我一时有些黯然。遂低下头,不想因此令他看出我的情绪:“得到这样的结果,你后悔么?”

“不悔。”

“……为什么。”

“如果你能从我刚才那番话想明白一件事,便可大致可猜出这是为什么。”

我沉默。原先的同情慢慢变作另外一种情绪,我深吸一口气,以使自己的话尽量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