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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1245)+番外

“那时候我特别糟糕。”我笑了笑,说,“姥姥走了,她是我在那个世界唯一的家人。她留给我的店也经营不下去了,因为我好吃懒做,什么样的点心也做不好。原本想找个工作,但没做几天就把工作给丢了。想着天无绝人之路,可谁知,腿又在一场事故里给弄伤了。

一连串的打击,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跌倒了该怎样从另一个地方爬起来。一个人无依无靠很可怕,能看见鬼但完全没有对付鬼的能力,更可怕。我无处可躲,也没有面对的本事,以至那个时候区区一点妥贴的安抚就能令我飞蛾扑火般甘之若殆。

所以那个时候,我差一点就要被一个专吃人类脆弱情绪的怪物给吞吃了的。

但很可笑,那会儿我情绪的不堪,竟是不堪到连那种怪物都不屑吃了我。

也就在那时,你出现了。”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看着他碧绿如秋水般一双眼睛:“五百年后的你,弯着眼睛,咧着嘴,像一张奇奇怪怪的牌突然跳进了我的生活里,打翻了我的孤独,打破了我的恐惧,一次次把我从情绪的深渊里拖出来,一次一次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翻过身,让我看他瞬息万变的牌面,他说那叫人生。

他还说,人生就像一只球,从这里滚出去,总会再从另一个方向滚回来。所以人要在滚来滚去中学会接受和适应。

所以我慢慢适应了姥姥离开后的生活,慢慢适应了被鬼折腾的日子,也慢慢适应了有他在我身边的一切鸡飞狗跳和兴高采烈。

他说他叫狐狸,一只白毛大尾巴的名叫狐狸的狐狸。

那个时候我在想,这狐狸精起名还起得真随意,狐狸就叫狐狸。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狐狸是有正儿八经名字的,狐狸的名字叫碧落。

只不过,碧落是天的。狐狸是谁的呢?”

说着我再次停了下来,这次是被翻涌在喉咙口的血给卡的。

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吐了那么多的血,仍还有那么多血呢?真是没完没了,死都不让人死得痛快。

这番话,我没说出口,但碧落好似从我眼里看出来了。

因为那双碧绿色瞳孔不再是安静的秋水,而是无底的黑洞,深得像是要把我的魂魄从这残破躯壳里吸出去。

他这样看着我,走到我面前蹲下,左手冰冷的手指用力按着我喉咙的两侧:“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林宝珠,活下去。”

这举动让我感觉好了点,血不再卡喉咙了,我把它们又重新吞了回去。

于是便又再得了说话的自由。为确保说得敞快,我用力吸了两口气,心里那番话一泄而出:“你那么聪明,早该明白的,从狐狸消失之后我就没了未来。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试问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红老板没能杀了我,真真是太可惜了,他说得没错,再等一世你就又能得到一个新的梵天珠转世,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执着于让我这样苟延残喘。”

话音未落,被我压在掌下那把龙骨剑突飞而起,飒的声刺向了碧落胸口。

猝不及防的袭击,就像之前对付红老板。

然,他毕竟不是红老板,所以我下手也无法做到那么果决。

仅仅只是一刹那的犹豫,剑尖在碧落的胸前半寸不偏不倚被他摄入指间,然后被他轻描淡写弹到我手侧。

他甚至不怕我会再重来一次,只俯身再次靠近了我,看着我道: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未来。”

这句话甫一出口,气血上涌,我没忍住咳出一声笑。

笑过后看着他的脸,我抬起手,把满掌心的血抹到他脸上:“碧落,我真恨你。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你。”

脖子上的手指蓦地一紧。

但仅仅须臾,立时松开,我瞪他,他嘴角微微上扬,目不转睛看着我:“不用激我,你不会死。”

是,他的确不会让我死。

我不是燕玄如意,如意对他而言只是梵天珠的一副空壳,而我则不同,他在我身上似乎找到了当年梵天珠的影子,所以他能冷眼看着如意被素和甄烧死,但偏要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给我留条活路。我是他选中的最合适梵天珠复活的器皿,里面有着颗深爱着未来那个他的灵魂。可他总忘了‘未来’这两个字,我只为狐狸而活,我是狐狸的宝珠,我不是碧落的梵天珠。

他总是忘了。所以我不得不总反复提醒他。

或许终于意识到这点,他不再让我说话,只继续尝试着往我身体里输送活力。

我不断地流失血液,他不断地用法力输入,似乎比最初有所见效,伤口好像在一点点恢复,血流得不是那么快了,于是我挣扎,他低头吻住了我:“小白,别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