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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1270)+番外

“意思是,你跟他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

我不由笑。随后问他:“狐狸也懂什么叫缘分么?”

他也笑了笑。

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用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再次若有所思地望了我片刻,随后转身走入了林中,又在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

九天玄女离开落岚谷那天,是她同清慈定亲的第一百日。

亦是她回去的省亲之日。

我躲在林中看着她那副金鸾座驾在一阵呼啸声中顺着南风的方向扶摇而上,朝着她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飞腾而去。于是自密林深处走了出来,我沿着那条常年被众兽踩踏而出的蜿蜒山路,向着那栋百日未归的府邸走了回去。

那日,天又在下着雨,纷纷扬扬的,同香炉内焚烧而出的烟雾交缠在一起,亦同清慈弹奏出的那一段音律缠绕在一起。

来到门口时,我听见他正一人在琴台处弹琴,弹着那首好听得能将天上的翔龙也引来聆听的曲子。

曲至一半,我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一路滴滴答答,我小心翼翼避开循着琴声而来的降雨龙轻轻进门,径自到了琴台处,同往常一样在清慈身后的窗台边坐着,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进入。

弹奏得很用心,用心得令那曲声几乎令我落泪,因那天我受着几乎剥皮般的刑伤后躺在床上,唯一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个他,手中所弹的便是这首曲子。

隔了近百年才弹奏一次的曲子。

如此吝于倾奏,侥幸能在当时被我听见,那幸运却只是因他为了以这曲子引来金龙落下鳞片,诱我吃下后吐出腹中的元神。

随后,他将我元神禁锢在他身边整整百年,而自此之后,我在他身边安安分分地待了百年,亦将灵山的素和甄遗忘了百年。

思及此,忽见他回头望了一眼。

见到我,并不意外我的出现,只淡淡道:“回来了?”

如此波澜不兴,仿佛我从未逃离过这里整整百日,而只是同往常一样,刚刚出游归来。

于是我也淡淡应了句:“是的,回来了。”

他便不再做声。继续拨着手中的琴弦,时而抑,时而扬,至婉转幽深处,我站起身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那把琴和他游走在上面修长的手指,道:“很少听你弹这首曲,这样好听,它名字叫什么?”

他没有回答。

直到一曲终了,那龙踩着浓云离去,方才望向我道:“这曲并没有名字。”

我一怔:“无名?”

“也算是有名。因每每奏起,总会引四方翔龙降临,所以,他们都称它作‘引龙调’。”

“引龙调……”我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倒也是,能在弹奏时把龙都给吸引来,怕也只有你这引龙调了。”

“但在更早以前,那其实是我为一个旧时的好友所谱下的曲。”

“是么?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给曲子定名?”

“因为曲本是为她所谱,自然要由她来定这名字。只是……”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他似不愿再往下说,便低头继续开始拨弄起琴弦。见状,我不由追问:“只是什么?

他沉默着压住琴弦,低头再度朝我看了一眼:“只是,时至现今,已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年头,她却还未能听过这首曲。而纵然这曲子能上入苍穹下入地,甚至将看守昆仑山脉的天龙引来此地,我却始终没见她依约而来,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她是出什么事了么?”我蹙眉。

他目光微闪,随后摇了摇头:“不是,她只是将我忘记了。”

“忘记了?”我有些费疑,便再追问:“这世上有谁能将人忘记得这样彻底?”

“活得太久的人。”

“活得太久的人……”

他这话令我怔了好一会儿。

随后抬起头望向他那双清透的眼,我想了想道:“……我也快将素和忘记了,清慈。”

他怔了怔,随即笑笑:“遗憾么?”

“不遗憾,因为他不要我了。”

“他只是遵从西王母的懿旨而已,宝珠。你什么时候懂了,什么时候怨念也就不会那么重了。”

“那么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懂的,清慈?”

“什么?”我这话突兀得令他再次一怔。

随即仔细看了我一眼,似要说些说什么,而不待他开口,我继续道:“就像你说的,清慈。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懂了,什么时候怨念便不会那么重了。那么你呢?你又是从几时开始懂得,你那个好友至今没有出现听你弹奏这曲子,只是因为在时间里浸泡得太久了,于是迫不得已忘记了你,而并非是抛却了你俩间的约定,从而丢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