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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1273)+番外

我不舍那感觉同我身后的路一样就此消失。

为此而恍惚出神时,隐约听见风里传来素和轻轻一声叹息,还有他一如往昔那平静无波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于是我扯断了手中他交与我的佛珠丢在了他脚下。

再看着它们自他脚下穿过,沿着山路滚滚而走,无依无靠地滚向那片被雾气掩埋的地方。

直至渐渐消失不见,我抬起头透过周遭的雾气笑着问他:

“看,素和,这像不像当初的我?”

他回答我的依旧只有那四个字:

阿弥陀佛……

回到灵山的第三天,听说清慈正式迎娶了九天玄女。

当他们在远离落岚谷的青鸣宫内举行着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时,我正在须弥山顶的墨石上啃着素和摘来的鲜玉米,一边往东看着那片被云雾终日遮盖的地方发着呆,正如当年我坐在落岚谷的结界内看着外面的世界。

脚下是罗汉堂内传出的阵阵梵音,有时候会错觉是从七弦琴中所撩拨而出的那种低沉的声响,随着风时而婉转时而悠扬,好似再过一阵,那拨弦的人便能同过去那样出现在我眼前。

青色的长发青色的眼,青色的瞳孔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在韵律声中透出令人无法捉摸的错综复杂。

这错觉令我咬着满嘴的玉米却咽不下去。

喉咙仿佛被什么给卡住了,我吹着风似乎能隐隐听见风里的喜乐声,它透着婚礼大红的喜色,那颜色笼罩在那青凤清冷的发梢和眼帘上,有些刺眼,有些令人想学着素和的样子轻叹一口气。

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在那片幻境将我彻底包裹前将之打碎,然后在那一片碎裂的景象中,将嘴里被咬得碎乱的玉米一点点咽了下去。

从不知想着一个人原来是可以这样执拗的。

一点点地想,一点点地念,想着那些曾经对他的恨,念着后来那些对他的恋。

但那人注定不会属于我,纵然他将我的元神留在他身边,没有将它同我一起交还给素和。

所以在放任自己的思念在那一片循环缭绕的梵音中驰骋了一阵后,我想,不如便依了那头狐精所言,将他忘了才好。

可是怎样才能忘记一个人,将之忘记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记得清慈曾说过,时间。

是的,时间可以做到。

可是究竟要多么长的时间才可以做到?清慈却未曾说过。

于是只能等,等时间一天天从指缝间流去,等记忆从脑海中一点点抹去。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

清慈用尽千年都没能忘记得了那个令他谱写下引龙调的人。

那我究竟得用多少年,才能忘记这个曾为我弹奏引龙调的男人?

不知。

这不知真叫人绝望。

纵然如此,此后三百年时间依旧如白驹过隙般弹指而逝。

时间总在我们边抱怨着缓慢和难捱时,一边不知不觉便将所有一切不着痕迹地从我们身边擦去,如同它匆匆掠过我们身侧时那无声无息的踪影。

修成人形的第七百零四年春,听说落岚谷那道可怕的结界被摧毁了。

第490章 番外三 引龙调 下

十二.

毁了结界的是一头在瑶池被关了整整四千年的天狐。

他叫碧落。

西王母的碧落。

他在清慈同玄女的大婚之夜诱惑了玄女的贴身女官,盗取了玄女剑将结界劈出一道裂缝,又耐心等待清慈从落岚谷离去了三百年后,才寻了个最好的时机将那结界彻底毁坏,随后带着一众仙魔妖兽逃离了那个天罗地网般严密的地方,自此不知所踪。

得知这一消息时,我正在为一把新做好的琴调着音。

制琴的手艺是在清慈身边百年时,由他闲暇之余手把手所教。而真正染上这爱好,却似乎是自离开落岚谷后方才开始。

三百年来我所制的七弦琴不下百只,但最终被我留存下来并制到最后的,却只有手头这一把。因它在弦响的那一瞬便对了我的耳,入了我的心,好似第一次听清慈为我弹奏时的感觉。

依稀记得那天他问我:“你爱听琴么,梵天珠?”

我只爱听他所奏出的琴音。

却始终无法在远离他之后以任何一把琴奏出相似的声音。

于是寻寻觅觅,在这三百年里亲手制作又亲手毁去,那些我曾以为可以用来替代他和那些声音的东西。最后,终于得此一把,在它发出第一阵声响时便刺进了我的心脏和骨髓。

因它是龙皮所制。亦非寻常的龙,而是看守昆仑的八部天龙。

碧落说,唯有这样一种龙皮才能制出一把同天庭琴师相睥睨的琴。

所以他将它赠与了我,在他冲破落岚谷结界后的当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