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狐说魃道(1326)+番外

那是只小小如蛾子般的虫,在浓稠液体里扭动着,挥霍着最后一丝残命。

喑虫源自苗人的蛊。

原只是控制人的心神,自被有心人以特殊方式喂养,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不仅能在侵入人身 后控制人心神,也能牵动人的每一根神经为它所控,是唯一能和鲛人的鲛丝相睥睨的控制,也是唯一只 能被鲛人所控制的蛊。

这也是东海鲛人自血族崛起之后,没被他们屠杀干净的原因。

谁能不需要这样一种用蛊者,哪怕他们是鲛族中的最被唾弃的背叛者。

此时那个鲛族背叛者就半跪在林宝珠身旁,脸从血泊里抬起。

嘴唇沾着血的颜色,令那张脸看起来似乎恢复了被麒麟王击倒前的气色,只是四肢依旧扭曲着,纵 然他舔食了林宝珠的血,也没能令他回到原状。

他倒也并不在乎,只顾自用指甲划破食指,从里头挤出红豆大一滴血,缓缓滴落在扭动不停那只 喑虫上。

跟蛊一样,解蛊者需是解蛊人。

一旦这种东西被强行破除,就会对被控者进行反噬。林宝珠在挥刀朝何偃冲出一刹那,就已遭到 了喑虫的反噬。

喑虫之狠,狠在几乎无人能破解它的操控。

喑虫之毒,毒在一旦被破除,无人能从它的反噬中生还。

它如血族一般能将人的血消耗至最后一滴。

目光从血水里那只渐渐停止扭动的虫子,移向几步开外同样一动不动的林宝珠,小黄皮子看着她 静止在血泊中那只苍白如纸的右手。

跟倒地前一样,这只手依旧维持着索讨的姿态,不依不饶,如她惯常隐匿在童真目光中的坚持。

下音汇就踩着那片血相她方向走了过去。

但刚踏出一步,突然脚踝上一紧,一只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

带着失血过多的冰凉,虚弱却也异样坚持,让那枯瘦的手指释放出让人意外的力度。

以至轻轻一扯竟没能挣脱,隐在面具下的眉心微蹙,他顿下脚步,眼角余光瞥见何偃投来的视 浅,他低头看向脚下那个眼帘半掀的女人:“林家世代守护梵天珠,你放手,我放你一条命。”

话音清冷低沉,谁还能联想到他当初小小一点个子,吱吱欢叫时的样子。

女人嗤地声笑了。

开不了口,一双被血渍糊得半睁半闭的眼睛却似说尽所有。

那双眼讥讽着他曾经在林宝珠身边时的所有模样。

林宝珠并不知晓林大疯子也是见到过小黄皮子的。

许是这一年来身子越来越差,都说将死之人能通阴阳,林大疯子躺在床上起不来的那些天,见到 过这只小黄皮子。

好多次,在林大疯子脑子略略清醒时,她看到它从茅草屋的破墙洞里钻进来,绕着林宝珠吱吱地 专,陪着她烧火,陪着她做饭,时不时两只爪子胡乱比划,也不知道比划了些什么,能让林宝珠笑上 好一阵。

最初林大疯子以为自己是病得越来越糊涂了,后来才意识到,她所见的都是真实。

这意识让她释然,因为她明白过来,原来林宝珠从来都并没有疯,她真的能见到一些普通人见不 的东西,那东西是妖精。 。

所以即便自己死了,林宝珠依旧可以好好活在这世上,毕竟她身边有比自己强得多的妖精陪伴 可再次见到这只小黄皮子时,他已成了一具尸体。

彼时他被林宝珠背着一路从镇子跑到这里。

林宝珠说,这只黄皮子救了她们两个,所以一定要带回来好好安葬。

可谁能想到呢,这只死了的黄皮子精一回到这里后,突然就回了魂,而且一下子变成这个模样。

兴许,他从来都是这个模样。

老奶妈曾说过什么来着?男人总是不可信的,除了我家老爷和少爷。

所以,全身所有力气都集中在那只钳制住他的手上,林大疯子再次用了点劲,将小黄皮子的软靴 曳紧,仿佛在逼迫他看向自己眼睛。

也不知他究竟看了没有。

面具上那双眼孔弯得喜庆,里头黑压压的,什么也见不到。

好似头顶上方那只一圈圈盘旋着的报丧乌鸦,苍白诡异的人脸上也是带着这么喜庆的笑。

边竿它边高声啼叫· 狐啊!呱呱!来啊!死啊!”

叫声嘹亮,直透远方,带来整个村落沉寂很久后空落落的回响。

不出片刻,啼叫声中由远而近夹杂进一阵马蹄声。

风走尘散,很快,正北方向显出浩浩荡荡一队铁骑。

近百人的锦衣卫,簇拥着一辆车舆被遮盖严实的四驾马车,向这方向奔腾而来。

见状也不知用了什么方式,何偃撑着变形的双腿从地上歪歪斜斜站了起来,须臾,将同样变形扭 曲的双手隐进了衣袍内,他朝小黄皮子微行了个礼:“爷,这地儿不干净,请早些随下官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