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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911)+番外

冥是地府之王,称谓很多,名字也很多。但遇见熟人时他喜欢自称为‘冥’,他说梵天珠是他的熟人,所以我自然也是他的熟人。

但熟人里分好多种,有些交好,有些仇恨,有些不过点头之交,有些则当面一套背地另外一套……我问他跟梵天珠是哪一种,他想了想,说,哪一种都是,哪一种都不是。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关系不是么,正如他说,我跟梵天珠是同一个人。

记得那天我坐在奈何桥边,桥上人来人往,而他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同我说话的人。

记得那天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在看什么。

我告诉他我在等一个人,却不知晓他几时才会来,因他可能还有几十年的阳寿可活。

他笑了笑,说,你说怡亲王载静?

我看着他身上那件跟王爷几乎一模一样的朝服,点了点头。

他于是又朝我笑了笑,笑容让我觉得很暖和,然后他用着同样暖和的话音,对我轻轻道:“别等了。”

“为何?”

“他已死了,在你用玉血沁心杀了自己时,与你在同一刻死的。”

“……先生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那为何我站在此地至今,始终没有见他出现过??”

“为何……呵呵,你想知?”

“是。”

“也罢,你且先赠我你身上一样东西,我便将一切都告之于你。”

“在想什么?”对着冰冷的空气和眼前那条安静的塞纳河发着呆的时候,载静放下手里的笔,朝我看了一眼。

“我在想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我说。

“那天你在我身后看了三小时的画,”他笑笑,“但一张也没买。”

“因为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会把塞纳河画成这样一种颜色。”

“也许它一百年前就是这样一种颜色。”

“所以你一直都在怀旧是么,静。”

他再度笑了笑,提起笔染上一抹浓重的蓝,在河面波澜起伏的地方轻轻补了两笔:“也许吧。”

“艳了。”我将头靠在了他的手刚才搁着休息的地方,轻轻吸了口气。那地方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一百多年都未曾变过的气息。

他的笔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戛然而止,笔杆在画板上轻轻敲了敲。“又画错了。”

“不如就把它送给我吧。”

“对不起,巴黎蓝,它不是画给你的。”

“那么它是画给谁的?”

他没有回答。

同往常一样将画从画板上撕扯了下来,揉烂,再将它轻轻丢到一边。

同往常一样,我无法留住他所为我画下的每一张塞纳河上的巴黎蓝。

“静,”鼻尖忽然有点发酸,许是被欧洲的冷风吹得有点过久,“有点累了,能在你肩膀上靠一靠么?”

他依旧没有回答。

身子斜靠在长椅冰冷的椅背上,用他冰冷的手指拈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问话。所以就像对面那条饥饿的流浪狗那样,它不知廉耻地径自叼走了别人搁在身边的黄油包,我则不知廉耻地径自靠到了他肩膀上。

随即感觉到他肩膀一阵僵硬,却仍是继续靠着,然后伸手抚了抚他帽檐下那片被风吹得凌乱的短发。

“谢谢。”然后我说。

他点燃了烟含进嘴里,淡淡朝我笑了笑:“不用客气。”

好客气。

我的手指在他帽檐下面停顿了下来,但风仍是将他头发柔软安静的感觉吹拂到了我皮肤上。“静,今天之后,我不能再来看你画画了。”

“为什么。”

“因为我找到工作了。”

“是么,恭喜。”他笑。很由衷。

“但工作地方很远,所以家也要搬走了,所以以后可能再也没法来看你画画,想想,还挺遗憾的。”

“呵……”

每次不想再同我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嘴里就会发出这样毫无意义的声音,让我亦因此无法继续再说些什么,只好从包里取出条围巾绕到他脖子上,然后对着他仔细看了看:“很合适。”

“你织的?”

“买的。”我老实回答。

“冬天你穿得像夏天,夏天你却送我冬天的围巾。所以,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特别。”他摸着那条厚厚的围巾,朝我笑笑。

我松了口气。

他没拒绝。至少对于这一点他没有拒绝,也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进展的。“连声谢谢都不说么,静?”于是我笑着问他。

“谢谢。”他依旧客客气气地道。

冥向我要的东西,是我的一截头发。

不长,不短,刚好三寸。

他说他有一种收集东西的嗜好。收集人的魂魄,收集人的记忆,收集任何一种走进地府的人身上所能令他产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