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用被冰块冻得冰冷的嘴,对他讲述了小美人鱼的故事,以此宣泄出我所无法对他直接宣泄的一切。
但他感受不到。
人鱼太遥远,童话太虚幻,真相说不出来。
所以我只能离开。
我败给了冥,败给了那个固守在载静心里的我。
所以,谁说童话离现实很远?它其实离现实很近。
正如在看着安徒生童话的时候,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作者要给那一个个童话故事按上那样一个悲哀又残酷的结局。直到后来才渐渐明白,无论周遭的颜色看起来有多么绚烂,人总有一天要试着接受那些截然无望的暗淡色彩。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停努力就一定可以达成。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停争取就一定能够得到。
尽管如此,我们仍是会为此努力和争取,就像那条为了爱和希望付出了一切的小美人鱼。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张脸?冥!这不公平!”
“从来没有哪个游戏是公平的,朱珠。”
“……但他根本就不会认出我,又怎么可能爱上我?!”
“那么他最初究竟是因何而爱上了你,朱珠?”
“我做不到……”
“那就轮回去吧,忘掉一切。”
离开载静的第一百六十天,我重新回到了巴黎,看着他坐在画廊内那张疲倦而苍白的脸,看着那间挂满了我的画像却一幅都没有卖出去的画廊,推门走了进去。
第351章 番外巴黎蓝下C
孟婆说,有时候他会碰到一些人,固执得宁可再死一次,也不肯喝他手里这碗汤。
“他们大概以为保留前世的记忆,可令他们在转世后凭着记忆去寻找他们无法割舍的过去。”他说,“但事实上,那些人大多数在投胎后不久就死去了,因为婴儿的脑子承受不了那么复杂的情感和记忆。”
“那活下来的那些呢?”我问他。
“活下来的,则会因为婴儿成长中所得到的新记忆,而将先天带来的那些逐渐替代掉,但是,残存下来的部分,便会将他们的思想分成两个乃至许多个独立个体,让他们迷茫并因此而痛苦,终其一生,无法从中脱离开来。”
“没有例外么?”
“少之又少。”
“……那,为什么不把这实情告诉他们?”
他笑笑,顺手将刚被拒绝的一碗汤撒入桥底:“告诉又能如何,有句话叫不撞南墙心不死,对于那些人来说,剥夺记忆远比死更令人难以接受,况且都心存侥幸,都以为自己会是那少之又少中的一个。”
“既然这样,为什么阎王爷却要助我带着记忆转世?”
听我这么问,孟婆再度笑了笑:“因为首先,你这不叫转世,他只是把你某一段记忆从你魂魄里剥离出去,然后借助玉血沁心的力量进入人世而已。”
“其次呢……”
“其次,你以为他那是在助你么?呵,别天真了,梵天珠,他只是在借此惩罚你前世仗着自己非同凡体,于是擅自在地府中做出的种种逾矩行为而已。”
“前世……前世的所作所为与我何干……”
“觉得不公平是么。”
“是的。”
“公平就在于轮回中的因果报应。”
“……那么,若我在这场游戏中赢了他呢?”
“你认为你能赢过神么?”
我语塞。
“前世的你尚且赢不了,何况是现在的你。”瞥了我一眼后他淡淡道。
距离生日还剩15天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了载静身边。
同他重逢的第三个生日,与圣诞节相差五天。全巴黎提前半个多月已经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迎新气氛,我抱着一扎可乐用围巾把自己包得像颗圣诞树,带着自己仅有的那点行李推开他店门,然后听见他在里面叫我的名字,朱珠。
那一瞬以为出现了什么奇迹。
但很快便意识到,他不过是辨识错误而已,因为他看着我的目光由惊喜到怅然,之间的变化是那样明显,明显得只能迫使我抬起头朝他开心地笑了笑,随后提起可乐用力对他晃晃:“喂,静,好久不见。”
变成巴黎蓝后,我做了很多以前不会更不敢做的事。
譬如对载静直呼其名,譬如在他静默的时候直截了当同他搭讪,譬如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直接闯到他的住处,然后厚着脸面要他把自己收留下来。
都说,人戴了面具后会拥有比平时更多的勇气,而冥给我的这张脸,无疑就是我的面具。
有了它之后似乎随心所欲变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无论是过去一百多年来为了适应这世界以及生存,我所为之努力的一切,还是最近这三年来我对载静的纠缠。有时未免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一些举动,怎么可能会跟他说那样一些话……甚至会因此令他反感,尤其当我对他说我跟踪了他的时候,很明显,我能从他稍纵即逝的眼神里看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