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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919)+番外

但身体动不了。

手和脚仿佛凝固了。确切的说,是身体周围的时间给凝固了。

于是视线变得更加敏锐起来,敏锐得令墙上时钟那根纤细的秒针,在我眼里就仿佛一条漆黑的铁轨,轰隆隆带着轨道上奔腾的时间冲刺在时钟表面。

然后,时间以我从未见过的速度风驰电掣地跑动起来。

就在一秒钟前它的时针还指在12点,一秒钟之后它已指向5点。

清晨五点。

万物苏醒,晨曦展露。

四周灰蒙蒙的光由此变得苍白起来,幽光变得耀眼,同冥周身的光芒几乎融为一体。周围于是变得更为灼烫,我感到自己就像凝固在了一桶逐渐升温的水壶中,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水由冰冷迅速变成沸腾,让我身体痛到几欲撕裂,但逃不走,忍受不住,就连痛苦的尖叫声也发不出来。

只能将自己目光死死锁定在冥耀眼的身体上,以求能透过那片光芒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他突然消失了。地上那支玉血沁心也不见了,唯有我的行李包仍在原地静躺着,好似我匆匆离去忘了将它带走的样子。

与此同时,画廊那扇玻璃门被推了开来,门外走进一道疲惫的身影。

是载静。

他找我找到清晨,所以进屋的每一下脚步都走得很慢。

看起来累极且心事重重,以至踢到了地上那只行李包也几乎浑然未觉。

随后终于觉察到了,他愣了愣,停下脚步摸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画廊里的灯。

灯亮起的一瞬他再度一愣,而我则几乎放声尖叫。

因为那灼烫的灯光让我感到自己身体瞬间被彻底烧灼了起来,由皮肉直到骨骼,再经由骨髓直达每一个细胞。

可我依旧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一点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朝他看着,看他蹙了蹙眉将我的行李包拾起,迟疑了下将它打开。

随后从里面翻出了他一百三十九年前送我的那件旗服。他怔怔朝它看着,想着什么,以至没有留意到一点红光从衣服内突然跌出,叮的声脆响落在他脚下的地板上。

是那支脱离了我身体的玉血沁心。

它不知怎的被裹在了我行李包的衣服里。见到它的一瞬,载静猛抬头朝我的方向望了过来。

我不由吃了一惊。

以为他看到我了,看到了我正被周围耀眼灼热的光芒渐渐烧成灰烬的这副鬼样子。

但很快意识到,他只是在看着我身后那副画。

那幅穿着他手中这件旗服,发髻上斜插着玉血沁心的我的肖像画。

然后他嘴唇动了动。

似乎是在说着两个字,朱珠。

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说这两个字,也不确定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究竟是明白了一切,还是依旧如在雾境般茫然。

什么也无法去确认,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我身体彻底碎散了开来。

被焚烧成灰,再被空气轻轻的流动转瞬带动成碎散的雾气,绕过他的身体,绕过他的手指,绕过他凝视着我画像的那双一动不动的视线。

然后,什么感觉也没了。

视觉,嗅觉,触觉,以及心里那些纷杂混乱的感觉。

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谁说小美人鱼最后的选择是极其悲哀的呢。

至少有一点你不得不承认,在失去了一切后,当化作泡沫的一瞬,对于她来说,什么样的悲哀也就感觉不到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因而,什么样的情感也都可以被轻易忘却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自己放不下的,就让时间带走它。

时间带不走的,就由消亡抚平它。

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惟独消亡。

而这,就是我所未能来得及对冥说出口的,我从他目光里所见到的东西。

12月21日,下雪了。

细碎得跟我分散在空气里的身体一样的雪。

——尾声——

他们说让若雷大街上有家新开的画廊,卖的是画廊主人所绘制的一些作品。

大多是些风景,偶尔也可见一些肖像画,画的都是他身边的朋友或者顾客。

原本倒也没什么特别,但其中有一幅,却无法不令他们感到惊奇。

“真的很像,它真的很像,朱珠。”凡是去过那家画廊,又见过我的人,无一不这么对我说道。

久了,便也越发好奇起来,终于有一天,提前离开学校后,在驱车经过那条大街时,我忍不住循着门牌号找到了那家画廊。

画廊的名字叫静止。

住所改成的店铺,不大,格局也不正规,但里面散发着一股很引人驻足的气息。

所谓静止的感觉。一种似香非香的味道,被时光凝固在颜料和画布交缠间的纹理内,它在我推门的一霎那就吸引我朝里走了进去,然后一抬眼间,我就看到悬挂在正中间那幅被人无数次跟我提到过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