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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941)+番外

坦白说,稽荒瑶的脸跟美是沾不上边的。

不过也谈不上丑。

之所以先前让我一见之下几乎吃惊到失态,是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一个有她那样一副曼妙的身体,以及细嫩嗓音的女子,脸竟然会这么老。

并且不是一般的老。

老到什么样一种程度?老到……皱纹多得如果她闭上眼睛,就会让人完全找不见她的眼帘在哪里。

这是一种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体会得到的恐怖,因为即便百岁高龄老人的脸上也见不到如此多以及如此深刻的皱纹。一眼看去,那张脸就好像被瞬间抽干了血肉和脂肪而形成的木乃伊,又好像一只放了很久很久的橘子,充斥着死亡和腐朽的气息,苍老干枯到让人猝不忍睹。

唯有一双嘴唇,却跟艾丽丝小姐活着时一样,丰润饱满,艳红如血。

仿佛通体的血液和养分都集中在那小小两片柔软的东西里了,拿针轻轻一戳,就能戳出一大团滚烫浓烈的鲜红色液体,这令它们如此张扬地在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绽放着它们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那样鲜明到恐怖的对比,怎能不叫我一瞬间看得像是丢了魂一样。

但奇怪的是,尽管她的脸苍老到这种程度,脖子以及手脚上的皮肤却连一点皱纹都没有。

所以这也是导致我被惊到的原因之一。

相比那张脸,它们平滑得好像上等的陶器,在灯光下闪着幽幽光泽,这一点着实让人感到费解。

有钱自是能整容拉皮的。

只要有足够的钱,即便岁数可能早已经到了长老人斑的年纪,仍可以依靠最先进的整容科技和最昂贵的保养手段,将被时光无情带走的青春,尽可能持久地留存下来。所谓的防腐剂美人,便是指的这么一群人。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别人拉皮整容整的都是自己的脸,为什么稽荒瑶所整的,却是那些在别人眼里比较无关紧要的部分。

她把自己的脖子和手脚都保养仿佛十几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偏偏一张脸,却放任时间的摧毁,听任它老化到无可救药。这可实在是相当奇怪不是么?但凡一个女人,一个会将自己的体型和身体皮肤都保持得那么好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这种奇怪的现象在自己身上发生,况且她还是个来自血族的妖。

但凡妖物,哪有那么容易被时间夺去青春?

想到这儿,突然听见一旁窗玻璃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我愣了愣。

遂扭头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发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下起了冰雹。那是一颗颗米粒大小的冰珠,在原本所降的鹅毛大雪势头减弱了约莫一两个小时后,突兀从天而降,欢快地敲打在玻璃和外面那片被厚厚积雪所覆盖的银色世界上,声音很密集,乍一听,好似外面正下着一场湍急的阵雨。

这声音似乎无形间加重了屋里的阴冷感,虽然空调温度打得很高,我仍能感到一丝丝冷风穿过身旁厚重的玻璃钻进室内,在我皮肤上慢慢游走,让我在屋里的寂静中微微打了下冷颤。

就在这时东面墙上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殷,”随后稽荒瑶突兀扭转头,对着殷先生淡淡问了句:“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些人,你已经开启了太清双宝,准备把我们所有人强行封在你这座并不怎么安稳的堡垒里面。”

说罢,手指朝着东面方向轻轻一抬。

我看到那方向的墙壁上悬挂着一道红木挂件,而刚才咔的一声轻响,就是它所发出的。

说起来,它倒的确是件有点特别的东西。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木料很旧,所以光滑得好似表面涂了一层乌亮亮的油,样子说是八卦,却又不像是八卦,因为我从没见过哪个地方的八卦是被做成双层的。

上层为普通锅盖大小,光滑如一面镜子;下层则直径约有半米宽,同上层间隔着约莫两指宽的间隙,边缘雕刻着很多精致的小人,或站或坐或舞蹈状,虽然至多半个指头大小,但眉是眉眼是眼,看起来栩栩如生。

做工极美,美得让我第一次进到这地方时就留意到了它。

但那会儿还没从惊魂状态里恢复过来,所以也就没有太过上心,只记得当时它是静止不动的,因此只当是个普通的摆设。

但这会儿它却在缓缓转动。

上层正转,下层逆转,互为交替,并牵扯着下层边缘所雕刻着那些小巧的人像也动了起来。一圈十来个,或扭头或弯腰,或抬手或摆动腿……各有各的动作,相当有趣,因此乍一看,就好像是个巨大又奢侈的玩具。

但很显然,它的作用并不是供人赏玩用的,因为当我仔细观察着那些小人缓缓移动的动作时,我发觉到它们被灯光折射到底盘上影子,交错间所勾勒而出的痕迹,看上去跟这座机场的每条跑道上用白漆所涂抹的符号是一模一样的,且每半个小时,它们会随着两层八卦逆转后重新归位所发出的那声闷响,而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