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缠绵(116)

程殷素带着盒子上了韶合山。

其实是个土山，草木很茂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显得有些阴森。

程殷素照着安祭的指示来到了墓地，一踏进去就觉得后背森寒。好在有小五陪着，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块墓碑。

照片上的女子实在眼熟，程殷素一见之下差点儿哭出声来，她想喊一声“安祭”，却又觉得不对。她强忍着那股酸涩，蹲了下来。

安祭说，这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可她第一次牵她的手，就是在这里。

墓碑干干净净，前面放的一束雏菊已经干枯了，那是安祭半个月前来过的痕迹。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转头对不远处的小五招招手。

小五跑过来，歪着头看她。

“能不能帮我摘些野花过来？我想祭拜一下。”她身上没钱，出来的时候又考虑不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赧然。

小五却红了脸，抓了抓头发，说：“可以的。”说完转身就跑了。

程殷素看着他活脱跳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回头的时候又有些伤感。那上面的女孩那么年轻，其实安祭说的不对，她们也不是非常的像。真正的吴晴晴，五官没有那么明艳，而是有些淡淡的忧愁，她有些婴儿肥，齐刘海让她看上去很纯真。

程殷素在一个陌生人的墓碑前怀念另一个人，她知道不应该，可是忍不住。她在想安祭原本的模样是个什么样子？一定跟她的性格一样，偶尔疏淡，但强势起来的时候有种不容忽视的美。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安祭不会再回来。

她抹了抹眼角流出的泪，虽是秋高气爽，下午的时候太阳还是有些毒，她用手遮了遮，远远看到小五薄薄的身板跑了过来。

他手里抱着一大束雏菊，脸上笑容灿烂。程殷素诧异：“你去哪买的？”

小五的笑容有些不自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敢看她。

程殷素又问：“不是买的？”

小五目光闪了闪，支支吾吾说着：“我……这里没有野花。我看到前面的花挺漂亮的，所以就拿了一束，那里还有，我没拿完！”

程殷素表情不好看了，沉声说：“你在哪拿的？”

小五迟疑地伸手指了指前面一排墓碑。

程殷素将花还给了他，缓声说：“放回去吧，这样不好。”

小五诺诺，背影有些沮丧。

程殷素摸了摸口袋，好在重要的东西带了。她摸出打火机，却犹豫了。

盒子里只有一个红色本子，上面是安祭与高明的照片，俩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看着就很别扭。下面写的是吴晴晴和高明的名字，大红章做了印证，从此吴晴晴和高明是合法夫妻。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痛苦的是谁。

程殷素想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理解安祭的行为，既然把这件事托付给了她，她就必须做到。

她点亮打火机，看着跳动的火苗，最后一咬牙，将那张红本本烧掉。她将灰烬掩埋，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觉得很亲切。”

有脚步声靠近，她拍拍手上的尘泥站了起来，最后说一声：“我走了，再见。”

她想，如有可能，她每一年的今天都会过来看她。就当是以这样的方式，来维系她跟安祭之间的感情。

一路上气氛都很沉重，小五刚刚犯了点小错误，也不敢吭声。俩人一前一后走着，程殷素突然停下来，视线落在某个墓碑上，“刚刚你就是从这里拿的花？”

小五老实点头。

程殷素想了想，觉得那样太不尊敬了，她靠过去，鞠了个躬：“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她虔诚的模样直把小五看呆了。

程殷素抬头的时候发现这居然是两个人的合墓，是对夫妻。俩人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可是碑身干净，墓碑前的水果花卉还是新的，想来经常有人祭拜。她一时多看了一眼，也正因为这一眼，她的目光就完全移不开了。

墓碑上面有行小字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子杨铭，侄杨正宽立碑。

她心中莫名一动，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却又生生忍住。

她蹲下来，摩挲上面那三个小字。

他说他是孤儿，从小跟着叔叔婶婶。后来叔叔婶婶死了，他一直带着杨铭相依为命。记得他说过他们是因为锅炉爆炸才离开了人世，可照片上的叔叔婶婶表情安详，看不出苦楚。

这就是曾经养育他的亲人。她心头一热，又鞠了三个躬，哑声说：“你们放心，他现在很好。”

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再也不会担心吃不饱睡不暖。他不会再受人冷遇，有人很爱他，就算他穷困潦倒也有人愿意不离不弃。他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