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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遇见了一只地缚灵(33)

作者: 山野里 阅读记录

夏初一愣。

老太太已经走远,夏初追上去:“您知道万里的爸爸现在在哪里吗?”

*

夏初坐在夜晚的公交站台,万里依然站在他的位置上。

白日的暑气已经散尽,夏夜晚风轻轻柔柔,吹散了所有的烦闷。

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和车,公交和地铁也已经停运,偶尔经过一个穿着马甲的环卫工人,骑着会“叮铃哐啷”作响的清洁三轮车。

路边便利店放着伍佰的《夏夜晚风》——

「夏夜的风有你

就是我还在等待的爱

一个夏夜晚风的爱

一颗寂寞的心的爱

一个还在等待的爱」

夏初跟着音乐,轻声哼唱着。

万里终于被她的歌声吸引,缓缓转过头来。

女孩坐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哼唱着歌曲,满脸轻松。

一曲结束,万里看得失神。

夏初叫他:“万里,我唱得好听吗?”

万里怔忡一瞬,又立刻点头:“嗯,夏初唱歌很好听。”

“那你现在开心吗?”

“嗯,开心。”

“那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

夏初仰起脖子,少女纤细的脖颈在夜色里拉出了好看的线条,她眨眨眼:“真的吗?”

“真的。”

“可是我不开心。”夏初嘴角一弯,牵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猜测过关于你的往事,可是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夏初歪一下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耳垂的位置。

“我不是在可怜你,万里,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这么对待,不应该经历这些。”

“我明白。”万里伸出手,他模拟着拍脑袋的动作,隔空和夏初互动。

他的手臂在黑夜里发光,像星星和月亮的光。

夏初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站定,在他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位置。

万里的手臂轻颤一瞬,而后微微抬起,覆盖在她的头顶。

视觉上他们距离很近很近,不超过三厘米。

可事实上,他们永远也无法互相触碰。

万里笑了下:“你别难过。”

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夏初难过多了,在他看到满屋子诡异的刑具时他没有难过,在他听说自己惨痛的往昔时也没有难过。

但是此刻,“来自虚无”和“永远无法触碰”这两个本就恒定的事实再一次摆在面前,他却难过不已。

像是梅雨季后的毛巾,潮湿,发霉,被人拧紧。

滴下来的液体是眼泪,咸湿,疼痛,令人心碎。

他们互相安慰,为了对方的经历感到心痛,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也最温暖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比他们更接近对方。

*

翌日一早,夏初便和万里去了荣城第一精神科医院。

拜访手续很繁琐,万幸夏初早就已经准备好。

穿过长廊,走过两个草坪,院子里的树下坐着几个穿着条纹衣服的病人。书本在腿上摊开,他们低头安静阅读,夏初和护士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一点也没有反应,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纷扰。

“万晁之前是大学老师,妻子是自由画家。入院后他只在病房中挂一幅和妻子的合影,其余不再留任何装饰。”护士简略向夏初介绍着情况,“您是第一位来探望的。”

听到后一句,夏初朝她笑笑:“受人之托。”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栋废弃的别墅,空荡的房间,干净得近乎简陋的装饰。

夏初问:“他有强迫症吗?”

护士想了一下:“有,不严重,洁癖比较严重,通常会拒绝我们触碰他的身体。”

夏初又问:“他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这个话题有些突兀,护士的神情不太自然,但还是解释道:“一开始,是他的儿子万里来咨询的。”

听到万里的名字,夏初条件反射地举起手腕,看一眼手表。

万里轻声说:“我没关系,你别担心,听她说。”

护士继续讲着:“但是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后续了,我们还试图联络过,但是显示电话是空号。”护士笑了下:“他的儿子长相很出色,很难不记住。”

夏初也笑,“嗯”了一声,低头看向手腕。

她听到万里也在笑,为了她的那声“嗯”。

“但很奇怪的是,大概半年过后,病人自己就来了,一住就到现在,期间没有任何发病的特征。”护士努力回忆着细节,“我们对他做了好多次检查,情况时好时坏,但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正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万晁住在单人病房,一楼,窗户外就是漂亮的小花园。

此刻他正在窗前画画,端着调色盘的手微微颤动,但背脊笔直,气质卓越,和夏初印象中的万里格外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