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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2:乱舞(出书版)(4)+番外

楚正越面无表情,又看了一眼叶凝欢的方向,大步而去。

叶凝欢仍在池边坐着,即使裹得严密,细风一吹却让她整个人发抖。花钱买的消息也未必是准的,楚正越这死人根本没从这边路过嘛。瞧着日头偏西,只怕这会子他也不会再往这边来了。实在冷得入骨,只是锦玉和锦琳不在,她想站也站不起来。

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传来闷响。叶凝欢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

一个小太监趴在她身后不远的草丛中,死活不知。叶凝欢吃惊,挣了两下也没站起来,只得扬起声喊:“喂,你怎么样了?有人吗?附近有没有人在……”

就在她扒着椅背叫唤的时候,冷不防侧面一阵风扫过。叶凝欢连头都不及转回来,身子腾空而起。被一股力掼向荷塘,她重重地栽去,惊得仙鹤振翅乱扑飞。

竟是这种不明不白的料理方法,叶凝欢在陷入漆黑的时候,居然有些想笑。

泥水将她层层包裹,不知是窒闷太过,还是垂死产生的错觉。冷意渐渐成了暖融,仿佛又回到曾经。枫叶如火菊如金,月桂怒绽如点点星。

香飘全城,繁华乱目。原都的美丽,至死难忘!

第二章 繁华

“醒醒,醒醒啊……”

叶凝欢浑身激灵,醒了过来,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冬英和夏兰没吱声,直觉这会儿心犹在狂跳。

冬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犹未完全清醒的样子,掩了口笑嗔:“独就你有这本事,坐得端端正正还能做好梦,连衣服都半点不乱呢。”

冬英、夏兰、绿云以及绿绮都是叶凝欢的贴身丫头,朝夕相处下来甚是融洽,加上叶凝欢是个没计较的人,私下里她们也格外放得开。

叶凝欢长长吐气,心有余悸地说:“哪里是好梦?噩梦才对!我梦见让人扔进池塘里活活淹死呐!”

冬英和夏兰脸色一变,冬英连声地“呸”出去,摆着手道:“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怎的胡说八道起来了?”

叶凝欢撇撇嘴说:“我没胡说啊,当真是……”

“梦岂有当真的?”夏兰捧了茶送到她面前,接口,“今日主子大婚,可是名正言顺的东临王妃了!如今殿下归了藩,再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荣宠眷爱,主子应有尽有。如此良辰佳期,哪能让一场梦给扰了好兴致呢?”

叶凝欢僵着脸没说话,今天是九月十三,是她与东临王楚灏成亲的日子。此时眉心点花妆,眼尾扫金粉,又穿一身大裾铺展的王妃吉服,当真是浓艳无比。只是不知是因脂粉敷面太过,还是因噩梦而余悸未消,将她原本莹透的肌肤弄得有些惨白。

她的吉服是以红色为底色,袖口、领口、襟摆以及边裾皆以浓紫镂金团花滚边。袖口极是宽大,若她站起足以及地,三层拖裾更是迤逦如霞。人尚端坐于床上,裙摆却铺展于地毯上,将金线绣成的团龙出云图样完全展开。团龙如真,红宝缀就的眼珠光闪夺目,仿佛随时都可破云成翔。

锦泰例,宗室嫁娶需按制按位着吉服,不若民间着凤冠霞帔。她的夫君为四方王之一的东临王,四方王非皇子不封。因此朝、吉两套重要礼服皆饰龙纹,以示显贵身份。她这次跟着沾光,也能混这一身团龙吉服穿穿。

只是此时,她不仅没有一朝显达的意气风发,也没新嫁娘那羞怯紧张,倒像是被人强摁在这里,套了身黄金枷。

叶凝欢扫了眼衣服,瓮声瓮气地道:“本来也没什么兴致!跟同一个人成两次亲,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可笑吗?”

夏兰手一抖,险些把茶给泼了,急慌慌地说:“那怎么一样?去年你只是东临王的同邸夫人,今年可是堂堂正正的东临王正妃呢!”

东临王,东临王……东临王!

东临王楚灏,她的丈夫,她的主子,她同行的伴侣,她安寝的屋檐。亦是让她不时都牙根发痒的天魔星!

去年的今天,楚灏尚在京城,一乘小轿将她抬入他位于京城的行府,就此成了东临王同邸夫人。没有三书六礼,不得着正红,不得入正门,甚至于同邸夫人的身份,也是楚灏当时归藩计划中的一部分。

于她而言,那就是嫁了!

今年四月,皇上总算肯让他回封地,楚灏也总算是成了名副其实的东临王。坐拥东藩六郡,再不必陷入京城尔虞我诈。尽管前路仍然艰难,至少是开了个好头!只是他回到封地所做的第一件事,直接把这良好开端给毁得一塌糊涂——就是这场糟心的大婚!

楚灏归藩之前,皇上曾指婚冯、韩二女为楚灏的嫡庶妃。只是因冯公突然离世,而楚灏归期在即,由此未能于京城完婚。不料楚灏竟于归藩途中向朝廷请旨,其一,请圣上收回指婚成命。其二,请圣上应允,让他以叶凝欢为嫡妃。

不知道他折中究竟是如何言辞凿凿,这种逼着皇上自打嘴巴的事皇上居然也同意了。而这件事,叶凝欢这个当事人是直到七月中旬,朝廷着南丰王楚沅为首执官,并遣筑仪、文华、宗堂等相应官员日夜兼程到达东临首府原都,以宗室四方王礼为楚灏操持婚事的时候才知道的。

接下来就更郁闷了,不待叶凝欢问个明白,楚灏便去了她的同邸夫人身份,将她轰到位于原都城南的王府别苑住去了。这一住就是两个月,冬英、夏兰、绿云、绿绮这四大金刚外加侍卫堵门,饶是叶凝欢急得上蹿下跳,尽出百宝也没能成功脱离别苑杀回去质问她那个主子兼夫君。

大势已去,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下去。今天一大早,不到寅时就被折腾起来,赶鸭子上架般地将她摆弄成个华衣偶人。

眼看这一天又快过完了,外头花火声和丝竹声仍执着交替喧腾着原都的秋夜。楚灏自打礼毕后就不见踪影,想必是在外面跟他六哥楚沅以及一众来贺的官员们喝得面红耳赤,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还要做得这样显眼?

皇上好不容易才准他归藩,他竟于归藩途中抗旨拒婚。不仅如此,更令皇上允准他做这等以庶代嫡的无礼事?

锦泰仪礼之邦,以妾代妻有违礼德之道。皇上指婚圣旨已下,却恃骨肉亲情而逼迫皇上收回成命,为弟为臣,皆是忤逆不忠。今日满城华灯,婚礼仪列有如游龙穿江,所到之处封街闭户,扰了百姓生业。他刚归东藩即大行操办婚事,如此无视民生,更是不仁。

君心民心对于刚归藩的楚灏是何等重要,竟这般轻易丢了个彻底。

真心与否无须相证,名分于她而言更是不能强求也无须强求的。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何必这般自毁?

叶凝欢越想越郁闷,两个月来堆积的急火一个劲儿地往上蹿,忍不住嘟囔:“六月才到原都,至了七月就开始大操大办。真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是不是被板凳给踢了?刚一来就搞得人仰马翻,还不嫌招人恨吗?真以为回来了就能万事大吉?”

冬英傻眼了,板凳是王爷去年在叶凝欢生辰的时候送她的一匹矮马。她现在居然端出来骂殿下?夏兰刚想劝她几句,哪知叶凝欢话出了口,火气没减反增,抬了腿就想踹裙摆,非要把那碍眼的绣图踢乱不可!

夏兰急忙过去摁她的腿,及时摁住了大腿却摁不住她脚上的鞋子。贴金缀玉的绣鞋很有些分量,叶凝欢猛一用力竟将鞋子直接甩出去,泛出一道红光,嗖地冲着门而去。

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喜娘欢天喜地地把楚灏往里迎,赏钱没到手先被飞来暗器甩中了脸!喜娘“哎哟”一声瘫倒在门边,惊得在屋里的冬英和夏兰目瞪口呆。不仅她们,连叶凝欢自己也愣住了,没想到这只鞋的力量这么大,竟将喜娘一鞋打倒。

楚灏着绚紫琉金的吉服,胸前团龙绣图与叶凝欢华衣上的交相辉映,顶上的冠所镶的红宝灼灼耀目,高束的长发垂荡下来,伴着长长乌穗缕缕纠缠。他眼皮都不眨一下,长腿一迈就跨过倒地的喜娘,几步到了叶凝欢的面前,直勾勾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