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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2:乱舞(出书版)(59)+番外

楚灏神情寡淡,看不出喜悲:“这两日,皇上与臣弟交心,自然无怨。”

楚澜道:“你不欲与王家联手,料理了凤台的丁景隆。在这件事上,朕的确很感激你。王氏权势太大,朕也不能不防。王祥虽留在京中,其同辈兄弟王社、王礼、王祀、王祷却仍分散在外,且仍有直隶散骑之权。另有王家诸亲族,李吉、张贸梁亦与之同党。他们在一日,朕总不能安心!”

楚灏勾了嘴角,不置可否。

楚澜道:“除了王家,诸王镇藩亦是隐患,西宁王楚正迄、北海王楚正越犹甚。皆是无世子在朝又拥兵多年,不臣不孝之心昭然,长久下去俱是心腹大患。北海麻烦得很,当时让你回去,本欲借东临三护探他的深浅,不过后来你所奏也入情入理。与其贸然交恶,倒不如以你为先例,渐削三护以试探诸王。你是朕的亲弟弟,总比外人好!”

楚灏笑了笑:“臣弟愿意去藩留爵,甚至于这个爵留不留也无妨,反正于臣弟而言,不过是要个安养的所在罢了。臣弟能为皇上做的,也仅……”

楚澜打断:“你是朕的亲弟弟,尽享高爵是理所当然。不管淑妃生不生儿子,朕是定要料理王氏的。雁行再助我这一次,朕不忘你的好处。”

楚灏眼中掠过痛楚:“太后仍在朝,皇上忍心?”

楚澜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冷言继续道:“趁着端午以及太后千秋,这些人俱要上京。待丁景隆羁押上京后,先朝议丁、李勾结一案。待你去藩后,朕再遣兵入东临,盯着北海。到时,你愿在京长住也好,想继续回东临安养也行。朕绝不食言!”

楚灏的心沉落到谷底,自楚灏出生至今,是他们兄弟间最坦白的一次交谈。而这极尽的坦荡之下,也是极致的荒芜。

江山之下,众情皆抛。皇上将这句话,诠释到了极点。

乐安寿跑来,气喘吁吁地说:“皇上,淑妃娘娘又不适了。”

楚澜皱了皱眉头:“摆驾嘉宁宫。”

他走了一半,转头看着楚灏:“朕如今让太后安养,也是为了母子的情分。你不要扰她清静了。”

楚灏漠然道:“到了此时,太后如何还想再见臣弟呢?”

楚澜默了会,说:“那你先回福荫堂歇着吧,明日朕再与你议事。”

楚灏恭身送他出去,看着满殿华光眼中渗出索意。

皇上逼人太甚,此事一出,正迦难逃清算。叶凝欢不死不活地移进宫里,真成了握在皇上手里的把柄了,到时,他想脱身就难了!

只恨他竟没有查清楚,现在也无法与叶凝欢通消息。那个二傻子,万一真把药吞了可就惨了!

皇上根本不信他会将丁景隆押送上京,用一瓶号称七日可回魂的糟心玩意来试叶凝欢。若她犹豫或者逃窜,等于楚灏的计划全部败露。他根本别想走了!若不犹豫,真按照皇上的意思办了,他更别想走了!

现在真是完蛋了!

他希望她快些走,千万别冒傻气。他昨天说过的,若有风吹草动就先走。这样,至少还能走脱一个。眼下陆霜凌在四处筹备,赵逢则等人是藩将,不能随便往内城来。广成王府离静园很近,叶凝欢遇事至少会找霜凌商议,霜凌定会有法子将她先弄走。再说还有瑞娘呢。

但是,他无法心安。她就是个至情的傻子,让他牵肠挂肚的傻子。

叶凝欢和杨氏面对面坐在临窗的榻上,杨氏一脸欢喜:“前几日刚与婶子欢聚,本想备了宴再去相请的,不想婶子今天倒先来了呢。”

叶凝欢笑得无害:“你叔叔近日一直在宫里伴驾,我也无事,到你这来坐坐。”说着,拿出一包茶叶来说,“这是你叔叔在北海执礼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北海的寒茶,京里也少见,今日带过来咱们一道尝尝?”

“好!恰我去年收了两瓮荷露。”杨氏笑着叫小丫头过来,将茶叶递给她,“将荷露启出来,烹了茶,我与婶子共品。”

杨氏看了一眼叶凝欢身边的陈紫烟,笑道:“婶子出门,怎么不多带两个人?之前我瞧着有位嬷嬷倒是常跟在婶子边上的,今日没跟出来?”

“你说的是瑞娘?前儿我让她出城帮我买些新鲜的果子,不想着了风。在家里歇了!我素来省事,也不用太多人服侍。”说着看向陈紫烟道,“你也不必在这了,外头候着就行了。”

杨氏见状,也从善如流地让自己的人也下去。

叶凝欢睃一眼离去的人,笑道:“我看你院里人也少,怎么不见侧妃和同邸夫人来请安?”

杨氏叹了口气:“她们住在东院里,并不知婶子过来。若是婶子想见她们,我就传她们来与婶子请安吧?”

叶凝欢笑道:“不必,我只是随口一问。幸而这次随殿下来了一趟,正迦年纪也到了,只怕不日就能归藩。到时举家南迁。咱们也难逢了!”

杨氏有些索淡:“殿下不争气,皇上也不喜欢他。归藩的事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父亲在文华阁为官,也是皇上的近臣,如何不向皇上说说?”

杨氏面色更灰:“我的家世,婶子也是知道的。哪有什么体面呢?岂敢跟皇上说这样的话?别说我父亲了,便是我自己。空顶个广成王妃的名头,嫁过来四五年来也没落几次入宫觐见的恩典。”

叶凝欢故作无知,问:“你是宗妇,当按制每月入宫侍奉太后的,如何这么久不去?”

杨氏说:“在京的宗妇、诰命加一起,也有几十号人。哪能个个得太后垂恤?我之前请旨,太后也都应付着说不必劳累,又何苦讨那个嫌呢?”

叶凝欢怔了怔,拉了她的手道:“世人皆有为难的地方,你这么着也不好。你想得多些,一时觉得这个不待见你,那个不待见你,如此一来,愈发生分。人人只当你是不好相与的,却不知你的心事了。慕成王世子妃,是你的小辈。且慕成王与正迦是至亲的叔伯兄弟,旁人远了也就罢了,怎么连他家你也远了呢?”

这话,是叶凝欢的真心话。

杨氏的眼圈霎时红了,喃喃道:“婶子,我只与婶子见过一回。婶子便知……只怪我这人太窝囊,逢人也不敢言语,殿下也嫌我烦。”

说话间,小丫头捧了新茶过来,杨氏忙揉了眼端了一副平淡的样子。叶凝欢瞧见了,暗叹。这姑娘倒没什么歪心眼子,就是太软了些。她男人不提气,也不肯撑她的面子,倒让她一直委屈着。所见这些贵妇越多,叶凝欢是越明白各有各的不易,毕竟天性狠毒的是少数,大多也都是情势所逼。

待小丫头也去了,杨氏这才捧了茶来,瞧这茶色既清且艳。尝了尝,入口果然香醇,一时赞道:“这北海的寒茶也颇妙。”

叶凝欢拨着碗盖,笑道:“是你的水好,寒茶配荷露最佳。”

杨氏道:“听闻北海苦寒之地,还以为贫僻荒蛮。竟不想能出此等好茶,我尝着比江都产的碧摘还要清醇。”

“你若喜欢,我再给你拿些来。”

“总讨婶子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了。”杨氏笑了笑,说,“我这里园子虽不及婶子那里的好,却也勉强看得。一会儿,我亲自下厨,讨婶子个喜欢。”

叶凝欢看她饮茶,带出笑容,缓缓说:“对了,怎么不见元樯呢?抱来让我看看吧?我过府也有年头了,却一直无出,想沾沾你的福气呢!”

杨氏的手抖了抖,僵笑着说:“他……他近日不在家,跟了保姆出去了。”

叶凝欢静静地说:“不在家?可是去见他的生母了?”

杨氏脸色煞白,手中的半盏茶皆泼到了手上,她竟也不觉烫,瞪大了一双眼看着叶凝欢:“婶、婶子……这,这话是何意?”

叶凝欢说:“我初来,哪里知道这些呢,皇上早知道了。正迦可真傻,行务属暗局遍布朝野,他如何瞒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