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神逢场作戏后(82)
“你爹娘就白死了知道吗?”
在秋老虎最盛的那几日,谢长安将水源从曲水借调过来,长离留在曲水安抚子民。
水源落地的刹那,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
紧接着谢长安胸口猛地一震!从云霄上直坠而下!
方清清和方清衍正在习剑,感应到异常的灵力震荡,匆忙赶过来的时候,柳孟两家已经带人围住了极为虚弱的谢长安。
方清衍开众人,执剑横亘在谢长安身前,质问道:“柳无归,你在干什么?”
柳无归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救长陵城百姓!”
方清清将谢长安搀扶起。
搬移水源的确极其耗费法术,但也不至于如此虚弱。
那为何会……
谢长安没有听,也没有看柳无归,只是蹙着眉有些难过。
“不要……”
方清清忽然愣了一下,随即神情竟带着些悲怆。
因为她想起来,上一次谢长安露出这个眼神时发生了什么……
在那声铜锣响时,长陵城中所有的龙王庙神像都被敲碎了。
推庙之事并非首发。
但这一次,不一样。
长陵城里所有人活下来的人,在那一天都看到了谢长安施法布雨。
他们知道这是谢长安是太湖水君。
他们也知道太湖水君没有弃长陵城。
他们还是将庙推了神像砸了。
搬运水源本就有违天道,伤及仙根。
加上庙观一次性全部被毁,谢长安如今几乎是最虚弱的时候。
柳无归推了一把孟家少主,“动手,龙珠归你。”
孟家少主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在沾上谢长安衣襟的刹那,一阵银蝶狂怒而起。
方清清手持着惊鸿剑,眼中怒意腾腾。
她剑指着孟家,柳家,全城百姓,一字一句道:“谁敢?”
柳云归手中的净灵扇一挥,扇骨轻轻将惊鸿剑的剑尖挪开了几寸。
他怪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方家也是长陵城里的人,你们兄妹大义凛然,就要拉着整个长陵城一起慷慨赴死吗?”
柳云归知道方清清剑术在他之上,却并无惶恐。
“方清清,你还没有飞升,这把剑尚未斩尽妖除尽魔,就要掉转剑尖,来滥杀凡人吗?你不想飞升了吗?”
这偌大世间,修者百万,无一不想飞升。
方清清这柄惊鸿剑纵然千变万化剑气冷然,也断不敢沾惹上无辜凡人之血。
“不分二类,同乐同修……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清清这一刻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个世间只要有活物,就不可能不分二类。只要有私欲,就不可能同乐同修。
她现在觉得不解,不忿,不值。
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狂的怒气压在每一只灵蝶之上。
在大家惊恐的眼神中,方清清知道,自己的剑道,在这一天尽了。
银光剑阵包裹住两人,柳无归手中的扇子将扇未扇,他诧异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腔贯穿而出的银蝶,和被银蝶洞穿的血洞,眼睛里流露出极度不解。
她怎么敢……
怎么会有人,这样轻而易举的弃道。
怎么会有人,甘愿不想飞升呢……
然后那柄被银蝶包裹的剑,又指向了孟家。
孟家少主哆嗦了一下,佩剑锒铛坠地,他颤抖着道:“我……我没有……我没有动他,我只是,我只是告诉城里的百姓,水君要把水源搬走……”
“是他们……是他们啊……”
是城中的百姓啊。
大家知道有荣必有枯,有生必有死。
旁观时每个人都是智者,可当真落到自己头上时,谁能坦然说一句,“理应如此”?
求生是本能。
城中百姓有什么错,他们只不过是不想死,想活着罢了。
这不是大家一开始,一起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吗?
怎么又错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方清清烦躁地想着,天道果然不可违。
万物枯荣,新旧接替。
不过就是时间到了罢了,谁都不该强留的。
一道天雷劈下,乌云蔽日的瞬间燥热的长陵城中倏然飘起碎雪。
在冷雾中缓缓走出一人,白衣银发,周遭缭绕着一层极厚清辉,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辰虚帝君,代天问责。
此事终于还是被天阙察觉了。
谢长安身形踉跄了一下,又堪堪稳住,“谢长安自愿请上神责罚,只是借调水源乃我一人所为,于长离漱君无关。”
谢长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甚至这一天比他预计中,来得还要更晚一些。
那天众人被一掌推出结界之外,什么都看不分明,只听见万道天雷沉沉落下。
长陵城里落了久违的一场,属于自己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