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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心记/宫(出书版)(57)+番外

突然间,他看到左边台沿摆着妆柜下露出一丝绢角。这妆柜也是一个一个的小格,没有拉手,只设小凹扣。小柜通体双层镂花,贴金箔并嵌各色碎晶。那缕粉黄,便是压在柜缝里。他慢慢伸手一抽,丝绢极滑,薄而不透,让他一抽而出。粉黄色泽,通体无绣,却有字迹!

云曦借着灯展纱而看,是一首诗。字迹绢秀,工整而细瘦,见字如人。与绯心无二!她一向认为诗词歌赋,皆为闲来无事所作,并不该沉迷于此。男人尚且如此,女人更是如此。所以,她甚少写这些东西,更不愿在众人面前作诗论赋,宫中欢宴,太后有时令妃嫔作诗助兴,绯心所作之诗,也都是规矩有余,才情不足。

这首是绯心所作的《九月十八日清瑶池观菊随感》,诗曰:多宝塔上新露冷,玉楼春内陈雾寒。凄风苦雨玉堂至,枯桐残荷破金来。斜日遥望黄莺翠,弦月幽映青心白。百碧摧尽孤芳秀,千红散绝金蕊开。待到冰雪化刀剑,冻肌凝骨香仍含。此生只愿枝头老,不向东君乞微怜。

他怔怔的看着,诗才依旧平平,但这却不似曾经在众人眼前,只为应付而作。诗为因情而发,而意而展。无论韵仄如何,所要的,不过是诗中所现的心思。他看过太多绝伦妙句,只不过,这首更让他叹息。“此生只愿枝头老,不向东君乞微怜。”乐正绯心,她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她根本就是孤芳自赏,不羡春风。她也会巴结他,讨好他。但她巴结讨好的方式,与满园春花大相径庭。他是她心中的“东君”,隔着季,她等不到,她也不想等。

初见她,与阮慧相似七分,举止更像,一举一动,有如精心设计。很好,他知道太后不会罢休,定要再布眼线于后宫牵制。这次弄进来一个像阮慧的乐正绯心,其父又是商贾买官出身的重利贪金之徒。的确是太后眼中上佳人选!

不过,太后棋差一着。或者说,是云曦演技太好。她居然没看出来,阮慧根本不是云曦心中所爱。宠一个,弃一个。包容一个,排挤一个。结果两个一死一伤,都不可能再充当眼线,更无法控制后宫。阮慧不是,阮茵茵也不是。当初死掉的昭华夫人袁秋棉不是,现在这个避门不出的宁华夫人李江云更不是。她们全是太后安排给他的,借此坐大家族,掌控朝权。她们都是棋,命运不在她们的手中。却不懂得如何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只能在不见白刃的后宫里。因执子者太后阮星华的失策,一个又一个的被斩落马下!

绯心也是太后安排的,长的像不奇怪,行为举止也像,分明是之前已经悄悄受过一系列的训练。很好,他正想看看。这个长得像慧妃的女人,在太后的手中,能如何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他顺了太后的意思,初入宫帷便封她为昭华夫人,次年晋封贵妃。朝廷随之加封其父,但乐正一家再怎么封,也终难脱商贾。这是太后高明的地方,要让绯心为了这虚无飘渺的名声,可见而不可得的希望,不断的为她卖命!

不过绯心比那些棋子要聪明,知道以退为进。做事中规中矩,从不招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居然耐性极强,守备有余,锋锐掩藏。壁垒分明,布划周详。善拢人心,不背恶名。在不违背太后的命令同时,也让自己尽量的安全!这实在是激起他搏奕之心。只想撕开她的面具,看她真面目究竟如何!

她愈加忍让,他便锋芒必现。她愈想周全,他偏让她左右为难。对子之间,似是越加躁狂的,竟然是他!如今,终是从这首诗里,看到她的真面目。原来,她就是如此。她只想枝头终老,冻骨凝肌也不落泥。只想香存后世,冰雪埋骨依旧可留暗香一缕。东君过去,百花盛放。只不过,她的生命里,与春相错,所以不求东风!

霜冷而放。金蕊重阳。一步步。巧营攻算。只求平安。荣华之下。更愿声名。枝尖独立。芳耀不暗。

绯心地行进轨道。与他何其相似。于家中。她是庶出。更因是女子而不受重视。但偏能鹤立鸡群。一枝独秀。全家如今。皆要靠她一壮声威。个中滋味。他当然明白。他在宫里也是一样。母妃虽然受宠。但到他出生之后。母妃已经隆宠日衰。唯有他努力争上。恭顺好学。并不特别出类。亦不碌碌。三四岁地孩子。已经会作大人态。童稚天真之相。只为讨人欢喜。内心过早成长。七窍灵珑。不是天生。而是因这金阙。

正如绯心当初所答地话一样。母亲喜欢地。臣妾也喜欢。他也一样。父皇母后所喜欢地。儿臣也喜欢。是否真喜欢。早已经不会分辨。或者根本不需要分辨。

他放下绢帕。将它复塞回柜格里。略抬眼间。正触到镜中自己。似是有些眼花迷离。竟是觉。那镜中所映。是绯心地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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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水印注:

很抱歉在木木的正文里插注,希望木木回来了不要敲我(抱头>_<~~)

写这段注是希望亲们能更好地理解本章《九月十八日清瑶池观菊随感》这首诗(至少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有些云里雾里)。此诗是木木自己的创作,其中“多宝塔”、“玉楼春”、“玉堂”、“破金”、“黄莺翠”、“青心白”皆为菊花名称,绯心正是以此借喻,随兴落笔,有感而发。

正文 第027章 一朝天子欲南幸

南巡日期定在五月十六,其实这事两年前就该成行,但一直因诸事耽误,没能得成。先帝时期,南方云瞿峡,鼓倾江一带时年水患,以至那里大片沃土年年涝灾,百姓不得以迁北百里,白白浪费大片土地。

于是先帝便于遣人逐瞿峡大坝,兴建瞿峡水库,便可解除涝旱之灾。此工程耗资巨大,工时持续二十五年,历经两朝,终于在宣平十四年时峻工。这为锦泰建朝以来首件大工程,亦令南方三州七省的百姓免受洪涝之苦。是一件足以举国振奋的大喜之事。

所以宣平十四年八月,便有臣工上奏,皇上该亲往瞿峡,一为酬祷天恩,酬祭江神。一为告慰先帝,一为赏赐河工以及督建的数任官员。同时也大振锦泰之威,放眼天下,唯锦泰之国力,才可完此浩大工程。

当时云曦准奏,南方数州省皆已经接报,并开始准备接驾事宜。

但后来云曦又认为,这瞿峡大坝,以及引渠分江的工程,横贯三州七省。前前后后耗费白银数千万两有余,更是有数以十万计的工人日以继夜的挥洒血汗。如今工程刚毕,马上南巡,一路各省少不得迎驾建宫,白耗民脂民膏,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便暂时压置下来。

至宣平朝十五年二月,廷上再度复议。说南方各省有富户三十余,因朝廷建坝之举以解民患。自愿于瞿峡北道淮南一带集资兴建圣德园,而这当中便有绯心三叔,乐正宽的名字。

想来也是绯心的父亲,乐正寞想借这件事,提升绯心在宫中的地位。其一,乐正一家虽然出身低微,不能成为肱股之臣。但至少因其巨富,为朝廷减少用度,以经济的方式作为支持的一种。其二,也是借此向朝廷表示忠心,从而提高在当地的名望地位。

这样一来,等于想睡有人给个枕头。正解决了云曦心中的顾忌,他立时准奏,通报各地筹备。

去年初春那会,他本是想告诉绯心这件事。但后来因为绯心弄了两个美女来,把他给惹怒了。他实是不知绯心这套究竟是太后暗自指使的,还是她压根就打算走这种曲线。不管是哪一种,都搅得他心头火起。生是把这事给扔脑后头去了,结果一晃一年就这样过去。

至今年二月底,南方总巡表奏到,说一应诸事已经备妥,圣德园亦已经落成。还请圣上御驾亲临,恩幸南省各地。

当年先帝病榻之间,依旧念念不忘这瞿峡工程。当时此表遭许多臣工反对,先帝生是顶住朝堂压力而准。开工初期并不太平,先后出现徐殊远贪污,临江省有工人溺死,官员渎职,引发三百名百姓联名上告等事。又时逢百年不遇雷劈山倾,被人说是天兆不祥,擅改江道是为大祸之使等危言惑乱人心。令先帝压力重重,华发早生。如今时移境迁,工程比预期更早完成。南方百姓一片欢声,齐赞圣德。是为先帝之功使,也是宣平朝的一件大事。所以云曦便下定决心,准备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