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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37)

作者: 岁迟 阅读记录

商渝想起那个生病的女人,很难不把聂文柏说的“家庭原因”理解成周元嘉的父母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他点点头,附和地问聂文柏:“所以你们分手是因为他……太焦虑了?”

“不全是,”聂文柏说,“主要原因是我无法满足他的情感和精神需求。”

“他觉得你不喜欢他?”商渝心里有点不舒服,“您看起来是那种只会因为喜欢而恋爱的正经人。”

如果不喜欢,怎么会旁若无人地在窗边接吻。

聂文柏说:“嗯,他是这么认为的,我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认为他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变成这样。”

这句话在商渝脑海中盘旋了两圈,渐渐显出了最真实的意思。

“所以你因为这个,才答应跟他分手?”商渝用十分新奇的目光打量着他,“都这样了,他还敢说你不喜欢他呢。”

聂文柏会对一段渐渐走向不健康的恋爱关系产生反思和愧疚,这对商渝来说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他跟聂文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极度不正常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的确是聂文柏会做的事,老男人为人正直,遇到事情时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实在合理。

“看来996的确很摧残人,”商渝挑挑拣拣了句勉强算是能接的话,“那他现在的这位女友——?”

“我不清楚,”聂文柏顺着他的话回头看了眼,“不过他的父母很希望他能早些结婚生子。”

潜在意思就是那姑娘八成被周元嘉骗了。

商渝对周元嘉的感官瞬间从有些讨厌变为极度厌恶。

“实在有些恶心了,”他对聂文柏皱了皱眉,“他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聂文柏的表情也有些紧绷,说:“也许是我看走眼。”

也不是不能理解,商渝想,毕竟高中时就认识了,搞不准这两人还是初恋呢。

青春总是会自动把许多的人和事美化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所以,如果自己能早出生几年,跟聂文柏读一所高中,是不是就没周元嘉什么事了?

商渝因此产生了十分明显的遗憾,初恋这个名头着实过于吸引人,大概是现在这个年代各种恋爱记录满天飞,全都美好到令人难辨真假,让绝大部分人都心生向往。

商渝从来都很自觉地把自己划分成从众的“绝大部分人”里的一员。

“放心,”聂文柏说,“我会处理好。”

商渝不由笑出声:“您打算去人家面前说自己是周元嘉的前任?”

聂文柏当然不会干这种事,动了动,隐约有种压住笑意的感觉。

“不会,”他一本正经地说,“有其他的方法。”

他哪里听不出商渝话里话外对周元嘉前任身份的在意,这在聂文柏看来甚至能被称作“可爱的别扭”,不过商渝肯定不爱听到这种形容。

于是他主动错开了话题:“现在还难受吗?”

刚好商渝也觉得不应该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他现在可没有询问聂文柏过往情史的资格。

“好得差不多了,”他说,“要不……麻烦您等下把我送去公司?”

这一瓶药打完大概也就两点半的样子,商渝在心里估算了番,医院距离公司不远,三点钟到的话,他能少扣三个小时的工资。

但聂文柏却说:“不行。”

他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一副不容商量的姿态:“打完针直接回家,你需要休息。”

商渝愣了两秒,盯着他的脸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前两天去算了个命,大师说你需要多做慈善?”

亲自送他来医院还能用聂文柏乐于助人这种理由说清楚,但刚才的话绝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交谈之中。

商渝有些茫然地抽回自己始终被聂文柏握着的手,心脏莫名地一阵狂跳。

世界通用的合适社交距离里没有“过度关注算不上朋友的人的身体健康”这一条规矩,而商渝想带病上班跟聂文柏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甚至不能用“聂文柏不想顺路送他一程”来解释。

可为什么呢?

商渝垂下眼,活动自如的手覆盖在聂文柏刚刚抓着他的地方上。

他是个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的人,大家的精力都十分有限,几乎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那聂文柏是在做什么?

商渝自认为不是个值得被浪费时间的人,因此实在看不懂聂文柏的意思——这种比他多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家伙实在不是好揣测的,他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谁对自己的态度而瞻前顾后举棋不定,就好像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进一步退一步似乎都不太对。

就这么僵持在了奇怪的,难以动弹的节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