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千里江陵(85)

作者: 秦小羊 阅读记录

江里没在潘登面前表现出异样。

他极力镇定地表现出自然的表情,点点头, 说:“哦, 昨天就回了啊。”

潘登知道这些日子江里总和盛千陵混在一起,盛千陵还教了江里一段时间,自然认为两个男生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也就多说了一句:“他那个学校嘛,得去办点事。”

盛千陵说过的,如果选择学业,就得在六月回北京。

在江里的理解里,这个「六月」至少是中旬或者下旬。因为上旬要高考,而且即便是去面试也不应该是6月1日这种端午节假日。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是提前回去了呢?

是觉得做了决定,就没有必要再待在武汉了,还是因为他前天说的那些话?

这么一想,前天晚上盛千陵所说的, 江里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的确像一场最后无牵无挂的告别。

江里喉咙口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意。

这味道比醋酸更叫他讨厌。

他没再和潘登说什么, 只是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样, 走到收银台开了张练球台, 然后走过这段他走了好几年的短距离, 走向角落里。

他随手在公用杆桶里拿出一支球杆,擦上巧粉,又将桌面的15颗红球和6颗彩球全部摆在它们应该在的点位上,然后将白球放进开球区。

心头那道强烈的失落紧紧纠缠,江里咬着下唇里面的一点儿唇肉,开始一人分饰两角,自己与自己对杆。

高杆左塞开球,白球慢慢回来。

很好。

长台直球落袋,再打一个4分球。

进了。

很好。

下一杆球型不太好,但有一个挺好的进攻机会。

是贴库定杆。

摆好动作猛地发力,打出刹车感,球进了,白球稳稳停在目标红球之前停的位置。

很好。又进了。

江里突然反应过来,刚在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就打出了这些他练了好久可始终不能突破的贴库定杆。

优秀!

他恨不得给自己鼓个掌,或者叫来现在正在台球室打球的客人过来欣赏一下,他是怎样在自我博弈的情况下,打出了职业选手的水准。

盛千陵走了就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里想。

好歹他从盛千陵那儿学到了一些真本事,后续再慢慢按照那套学院派理论练球,要不了多久,他的球技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从此称霸武汉台球界。

到了那个时候,南来北往的挑战者,都会要战败于他的手下。

多么有成就感!

可是,江里又想起来,他师父说,赌球需要师父同意。

江里无奈抹一把脸,劝自己,那就还是听师父的吧。

可是为什么,他师父离开武汉回北京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愿意跟他说一声?

即便他告白失败,即便盛千陵不喜欢他,可相处了近三个月,不至于半点情分都没有吧。

江里无法再忽略心头那厚于深渊的空洞与不甘,把球杆往桌上一扔,跑去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这时,放在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几声。

是微信消息的提示声。

江里迅速把手机捞过来,隐隐有些激动地滑锁开屏。

手机老化得更严重,就连画开机的图案都停滞了七秒钟,才进入到主页面。

江里满怀期待地点进微信,一眼看到发信人的名字——陈树木。

顿时心又凉了。

陈树木知道江里不爱听长语音,非常体贴地将语音转成了文字。

陈树木:“里哥!沃日啊,彭微微真是尼玛狠人,前天晚上那么一搞,那个徐知雨当时不就吃醋走了吗!你猜怎么着,我今天听说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陈树木:“里哥,你说我要不要这么刺激一下徐小恋?我也故意去找个女生配合我演场戏,看看徐小恋心里有没有我,行不行?”

江里心烦意乱,想到自己前天晚上借着那点儿冲动的鼓噪来故意试探盛千陵,而得到了那样一番「都可以」的回复,就气得要命。

他麻利地回了陈树木:“你傻逼吧!”

陈树木可能感知到了江里的烦闷,小心翼翼回复:“里哥,你这是怎么了?”

江里靠着黑色皮质沙发,双脚极为不雅地交错搁在沙发扶手上,浑身的痞劲与流氓气质被激得无处遁形。

他下意识去口袋里掏糖,摸到平整的裤兜时才记起来,棒棒糖已经被盛千陵逼着戒掉了。

江里无可奈何,心里的躁意没法纾解,对陈树木说了实话:“我师父走了,但他没和我说。”

所以,他被抛弃了。

陈树木很快发来一个「抱抱」的小表情,还说:“你节哀。”

江里:“……”

他不想再理陈树木,又发狠似的回到球桌边去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