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后发现夫子是反派(128)
*
自让江南褚等人出去之后,柏遗却未再作声,目光落在土壁上挂着的剑匣。
剑匣以最为坚硬的黑檀木所铸,匣面上绘着金漆,细细端详,似是蛮夷文字。
大概是跟随主人四处征战,边角已然磨损得平滑,不见当年的锋利。
曹敦随着柏遗目光望去,也看向这剑匣,一瞬间,过往浮现心头。感慨万千。
终究叹了口气,言道:“你先前所言,我并非不应,若只我一人便罢了,然而非错他……”
柏遗转身看向曹敦,世人眼中统帅三军,挥阵列马的大将军已然是鬓角发白的老者了。
“你不曾告诉他的身世吗?”柏遗垂下眸光,低低问出这一句。
曹敦摇摇头,无言哂笑,他不敢。
……
如今的曹敦是统帅三军,深受世人敬重的镇国大将军。
然而,诸多年前,他不过是一小卒,拼着一身血肉才混上副将之位,谁知曹谷伙同奸人诬陷他。
他被贬到西疆,如此苦寒之地,他满腔报国之志不得抒,郁郁在此地。
一次意外,他救下一西戎女子,名曰塔玛,他们很快生出情意
那时的圣人并未下锁国令,边关与西戎常有商贸往来。
因而边关的大襄子民与西戎人结亲算不上稀罕事。
在他与塔玛婚后第二年,圣人下令封锁边境,不再同别国贸易。
边关此地日日官府来搜查西戎人的踪影,若是查到,便驱赶出城。
塔玛亦是恐慌,他只能不断安慰塔玛,熬过这段时间便好了。
谁知,西戎举兵进攻大襄,战况吃紧,官府下令征兵。
边关的青壮男子首当其冲,好生生的人上了战场,回来的便是尸骨,甚至尸骨无存的不在少数。
一时间,村内老幼嚎啕大哭,哭声不绝,亦愈发痛恨西戎人。
凡是西戎人以及孽种通通驱赶出村。
曹敦记不得是第几次收军回到家,房门前尽是臭鸡蛋与菜叶,谩骂声不断。
他心中生出怒火,提剑欲杀了所有人,可是对上一双双眼眸,他蓦地泄掉力。
其中不乏是他手下兵卒的老母与妻子,他们已为国捐躯。
曹敦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终究还是将门扉紧紧阖上,试图隔绝所有谩骂声。
他看着近日来消瘦许多的塔玛,第一次生出疯狂的念头,他听见自己说:“塔玛,我们走吧,去何处皆可,不论是大襄还是西戎。”
说完,他便后悔了,他出生在将门,立志以武报国,怎能舍国而顾自身。
塔玛静静坐在简陋的木床边,闻见曹敦如此说,眼睛短暂亮了之后便摇摇头。
她也想与他安稳过日子,但她心头亦是明白,如此乱世,何处皆不是安稳地。
相比于木门外的许多人,她已经好上太多,不敢奢望。
曹敦拥住塔玛,不停小声说道:“战事很快结束了,再忍忍。”
这个很快,便是一年之久。
直至两国派出使者言和,这才各退一步,这场持续一年有余的鏖战终于结束。
曹敦在此战中战功卓越,圣人召他回京述职,许以高官。
他只摇摇头,言自己只愿一生驻守西疆。
圣人犹豫片刻便应下了,曹敦骑着高头大马往西疆赶。
他以为自此以后便是塔玛所期盼的安生日子。
谁知,等着他的不是温柔的塔玛,而是屋旁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曹敦只觉此刻自己的身体与神魂一分为二,恍惚间他似乎夜半时,挨着每家每户敲开屋门,
问塔玛怎会去世,明明他走前,她还好生生的。
有人说,她是因病去世。
有人说,她是郁结而亡。
有人说,她是上山跌了一跤,寻到她时已经没气息了。
……
可他通通不信,想到她们对塔玛的谩骂嘲讽,他陡然感受到无边的怒气。
这一刻的曹敦,不再是令人敬重,坚信道义的大将军。
只是失去心爱之人的平凡人。
他将手中捏紧的剑插在村中祠堂内,一字一句念道:“将真相一一告知于我,否则血洗此村。”
一向心善的老村长浊黄的双眼扫过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曹敦身上。
“你随我来。”此事,本就是村子众人的错。
曹敦随着老村长来到离村子很远的一座小庙。
出人意料,庙里不是和尚,而是许多异族的面孔,正是西戎人。
此时,他们正小声哄着襁褓里的婴孩,婴孩本是闭着眼的,仿佛感受到有人的到来。
他睁开黝黑发亮的双眸看向曹敦,随即咧开一笑。
曹敦心中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猛地回头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亦是歉意地看向那名婴孩,缓缓开口道:“他是你与塔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