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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174)

他下意识抬起眼帘,正见那小公主将将稳住身形,手腕磕碰在了案角,那声响正是她手腕上的玉镯碰撞发出。

他上前两步迈入门槛,却又蓦地停住。

她烟青色的衣袖后褪了些,那玉镯因她一抬手而往下滑了些,隐约露出狰狞泛粉的疤痕。

贺星锦瞳孔微缩。

蓦地,

他想起在蜀青的暴雨天,泥泞山道上的马车里,她手握一柄匕首,颈间一道血痕,满是泪的一双眼,黯淡无神。

商绒在蒲团上坐得太久,想起身却又腿麻无力,她双手撑在案角缓了片刻,抬起头却见贺星锦立在不远处怔怔地望她。

“小贺大人?”

商绒觉得他有些奇怪。

贺星锦堪堪回神,立即垂下眼睛,雨声淅淅沥沥,他看着光洁地面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公主……近来可好?”

“我很好。”

商绒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问,却也点头。

贺星锦握着刀鞘的手一紧,他无声收敛自己的心绪,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跪下去:“这是家母送给公主的生辰礼。”

商绒听他提起他的母亲,她便站起身,走到的面前,伸手接来那只木盒来打开,其中静躺着一枚玉佛。

“小贺大人,你母亲不是信道吗?”

商绒看向他。

信道?

贺星锦一怔,他抬起头,仰望着面前的公主:“公主如何得知?”

“你母亲也写过几年祝文,她还常会在祝文的最后问候我,我也有写过回信的,只是今年她没再往宫中送过祝文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商绒眼底添了几分疑惑。

她放在榻中暗格内的那些信件,便是贺指挥使的夫人温氏这些年来随祝文一道送至她案前的问候信,她一直好好收藏着。

“臣的确不知。”

贺星锦心头疑虑更甚。

他的母亲信佛不信道,他从不知母亲何时往宫中送过青词祝文。

“大人。”

几名凌霄卫从楼上下来了。

贺星锦看了一眼他们,便对商绒拱手:“臣告退。”

他起身与几名凌霄卫走出门去,却听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小贺大人,请代我谢谢温夫人,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但她的书信的确给了我诸多慰藉。”

贺星锦停步,湿润的水气轻拂他的脸,那般清俊的眉眼始终沉稳如水,他转过身来低首道:“是。”

秋雨萧瑟,白雾茫茫。

贺星锦带着凌霄卫离开了,数名女道士在楼上收拾箱子里的典籍,一直到天色暗淡下来,商绒用过晚膳,沐浴完毕便在楼上歇下。

“公主可要留灯?”

女道士拂柳放下幔帐,她的嗓音异常甜腻娇柔,那般艳丽的容貌与她身上的灰蓝道袍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轻扫过商绒的脸。

“留着吧。”

这书阁太大,商绒夜里总要留一盏灯才敢睡。

拂柳含笑点头,其他女道士今日皆因摘星台一事而惶惶不安,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脸上仍旧笑盈盈的。

商绒一直觉得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怪。

拂柳出去后,商绒在榻上翻来覆去总不能眠,她摸出来那枚竹蝴蝶在灯下看了一会儿,又从榻前的木脚踏里将其中的两样东西取出。

她自从纯灵宫将它们带至凌云阁后便时常更换藏匿的地方,如此才勉强放心。

在室内扫视一番,商绒苦思不出今夜又该将它们藏在何处,垂下脑袋盯着放在匣子上那个小巧的鲁班锁。

那上面镌刻着的文字与图案密密麻麻,却很微小,教人难以看清。

商绒拿起来摸了摸,她也试过解开它,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始终未能将它解开,她甚至一块都拆不下来。

忽的,

她想起来这凌云阁内似乎存放着透镜。

商绒立即起身,翻找出了透镜来,扶灯而出,在书案前坐下来,借着灯烛的火光,将透镜置于鲁班锁上。

微小的字痕被放大许多,她嘴唇微动,逐字辨认着,那些字毫无章法,图案也奇怪,每一个字,每一个图案都可以用手指移动,但好像却都是零散的,不连贯的。

但她越是辨认,便越是觉得熟悉。

夜更深,商绒将一碗冷茶浇入砚台内研磨出墨,在纸上写下一字又一字,她的眼睛有些发涩,手指揉得眼皮有些微红,她却好似仍不知疲倦般,伏案拼凑着那些看似毫不相关的文字。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

案上灯烛燃尽,商绒捧起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

居然是《青霓书》与《太清集》中的只言片语。

这便是他要那三卷书的原因么?只有那三卷书才能解得开这个鲁班锁?

是否解开这个鲁班锁,他所背负的,那个匣子的秘密便能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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