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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217)

殷红的鲜血迸溅在少年苍白的面颊,鬓边乌黑的两缕发随风而荡。

妙旬双目大瞠,颈间的血液不断喷涌,那种利刃割入血肉的闷声却还不断,他满嘴都是鲜血,挣扎几番,终究声息全无。

寒风呼啸。

姜缨力竭昏迷。

少年的双手还握着软剑,妙旬的整颗头颅滚落在雪地里,温热的鲜血在白雪里蜿蜒流淌。

整片山林除却风声,便只剩少年的喘息。

软剑脱手。

他怔怔地跪坐在一片血污里,隔了许久,他才踉跄起身,却忘了去拾起自己的剑,只像个提线木偶般,不知目的地往前走。

鹅毛般的大雪足以模糊人的视线。

他浑身的伤口都在滴血,随着他的步子,血迹寸寸蜿蜒。

可他一点儿也不疼。

只是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他步履不稳,摔倒在地。

银白的雪粒沾在他的发上,他怔怔地望着那片被枯枝半遮半掩的夜幕,耳畔倏尔响起那道熟悉的,虚弱又嘶哑的声音:

“我死以后,你不必惦念,也不必过问我的死因。”

“折竹,你要活,就活得安静些,若能一辈子不被人找到,便是你最好的造化。”

原来,

他临终的这番话不是安抚。

而是,警告。

原来,

在师父心中,

他只是个不听话便该死的孽种。

“折竹,这匣子便是你的命,它是你的身世,也是你的责任,你必须背负着它,不论生死。”

那年究竟几岁,折竹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记得师父与他说过的话。

“你习武的天赋不该被辜负,我已是要死的人了,便将这身内力给你,只有这样,折竹,你才能守好你的东西。”

可是因为那一身内力,他十岁便开始承受那种经脉冲撞的巨大折磨。

他已经不记得疼痛是什么滋味。

可那种滋味,

曾令他厌极倦极。

若非是栉风楼主苗青榕找到他,若非是她对他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师父?你难道就不想为他报仇?”

他绝不会活到如今。

可是,

原来从前诸般师徒温情,皆不过是算计利用。

报师仇……

凛冽寒风拂面,好似恶鬼嘲笑。

可笑他,那么拼命地为了一个人而活下来,将为其报仇,作为支撑自己度过无数岁月的唯一意义。

少年低笑,眼眶红透。

银白月辉落在他眼中只剩一片模糊的影,他伸手触摸发髻间冰冷的银簪,湿润的泪意隐在眼眶。

他指腹不断摸索着银簪的纹路,忽而摘下。

银簪浸满冷冽的月辉。

影子映在他沾了水雾的漆黑眼瞳里,像是拖长了尾巴的流星,细微闪烁。

在桃溪村小庙会,它是那个姑娘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漆黑的夜幕,满耳是风雪。

少年躺在一片银白的雪地里,眸子失焦,空洞。

手掌收拢,银簪沾了他的血,

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山林,在无人知的雪野,少年怔怔地望着月亮。

冰冷的银簪,抵上他的咽喉。

第92章 只要你

观音山上的大钟寺门深夜被人扣响, 打瞌睡的僧侣慢慢悠悠地开了一扇门,只见门外数张陌生的面孔,个个寒露沾衣, 鬓发带雪。

年轻的僧人清醒了些, 清了清嗓子:“各位施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小和尚,我问你,你们这儿是否有外客暂住?”第四扶着商绒的手臂,侧着脸看向朱红门内的僧人。

“这……”

僧人瞧着他们个个身上带着兵器, 一时有些迟疑。

第四哼笑一声,抽出腰间弯刀抵上他的脖颈, “你若不说, 老娘今夜便让你们这座大钟寺烧成灰烬!”

“拂柳姐姐……”

商绒见状,忙去拉第四的衣袖。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听那僧人颤颤巍巍地开口:“寺中一向不留香客, 若, 若你说的是一位道长, 他如今正暂居在我一位师叔的草舍里!”

玉京的寺庙比不得道观的香火鼎盛, 大钟寺香火钱吃紧, 已几年不曾修缮过寺庙, 故而不留香客在寺中住。

第四仔细问过方向后, 纤手一抬, 淡如烟尘的粉末在檐下的灯影里一扬, 那僧人当即倒地不起, 她回头瞧了一眼商绒:“只是些迷魂药, 免得他乱说话, 再教寺里的僧人跑下去惊动官兵。”

商绒点头:“知道了。”

寺门合上, 寒鸦声声。

第四抱着商绒施展轻功踩踏林梢,即便商绒脸上粘着面具,冷风拂来,脸上也还是有些刺疼,兔毛边的兜帽挡住了些视线,她只能隐约看见程迟与程叔白他们紧跟在后的两道影子。

山坳间那间草舍尤其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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