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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26)

话至此处,他忽然步履一顿,停下来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姑娘,“我倒是不担心他真有什么铁证,只是官府一旦查到我,未必不会注意你。”

“我可以走。”

商绒几步走到他面前,呼吸之间雾气缕缕,“折竹,你不要听他的话。”

“你自己走,就不怕被发现?”

折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

“若要因为我的这份惧怕而要你去冒死涉险,”商绒的眼睫垂下去,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的声音透露几分焦急,“我宁愿一个人走。”

她知道,在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对自己的将来毫无期待。

而折竹轻睨她片刻,故意道,“如此正好不必替我默那两卷书?”

“不是。”

商绒眉头微皱,泄露一丝气闷,却还是决心好好与他讲道理,“折竹,他未必真在杏云山看见了你与我。”

“当日杏云山上有没有漏网之鱼我再清楚不过。”

折竹复而抬步,脚下积雪沙沙,“他并非山匪,也不像寻常百姓,那么便只能是官府中人。”

一刹间,商绒想起当日她与折竹下山后,在山道上遇见的那一众人,那捕头戳破了马鞍底下的香料袋子,又将马借给了他们。

“那日山道上除了官差,还有一些穿着寻常衣衫却拿着兵器的人,他们应该是官府招募的乡勇。”

他的嗓音平淡而悠然。

一般州县是不能调动地方兵马的,若出了匪患,官府通常会上书禀报总督,然后才能招募乡勇灭匪。

他们一定是在商绒与他离开后,上山发现了那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匪窝。

“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去山匪的寨子。”

商绒有些后悔。

她想不明白为何官府中人,要费如此力气来寻折竹劫狱救人。

折竹闻声而侧过脸来,却问,“他们的饭菜不好吃?”

“嗯?”

商绒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心中茫然,却还是点了点头,如实答:“……好吃。”

尤其红烧肉,烧得最是好。

“既然好吃,那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威胁,”少年嗤笑一声,巷口一片橙黄的光影洒在他身上,“我不杀他,只是想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绒忽然静默下来,低垂的视线停在少年随步履而动的衣袂,他自在无拘得像是无人能收拢在掌中的一缕清风。

而她是借风远行的纸鸢,不知何时,她要么摔得粉身碎骨,要么被持线的那只手狠狠拽回。

“放心。”

忽的,她听见他说。

她抬头时,雪花在交织的灯影里粒粒分明,如此寂寂长夜,唯他骄傲的,泠泠的嗓音如此清晰:

“你是和我一起出来玩儿的,我有的是办法保全你。”

夜愈深,客栈房内灯火俱灭。

商绒在榻上怀抱心事倦极睡去,她不知在她熟睡之际,仅一道屏风之隔的少年已悄无声息地跃出窗棂,隐匿于风雪之间。

矗立城西的一座八角高楼在月色笼罩之下只隐约可窥见模糊的轮廓,楼上坠挂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铃作响。

“十七护法。”

无一丝灯火映照的八角楼上,姜缨垂首,将自己所得的消息如实说出,“属下已查明,当日在杏云山下借马给您的那个捕头并非是东源县衙的,而是这容州衙门中人,颇得那位新上任的知州赏识。”

“今夜的那人,你可看清了他的样貌?”黑衣少年转过身来,隽秀的眉眼压着几分意味深长。

姜缨点头,又道,“他并非是那捕头的人。”

折竹不言,自腰间取出那一枚竹管来,将其中折叠的纸张徐徐展开来,月辉照得他神情薄冷,他浓密的眼睫微垂,兀自打量那画上作道士打扮的人。

左侧数行字痕皆叙述此人特征。

“既是即将处斩的囚犯,那么市井间应该会有几分他的传言,”折竹说着,将那画像递给姜缨,“大燕少有道士被处以极刑,想查清他所犯事由应该不难。”

“是,”姜缨忙将那画像接来,再抬首之时,他又道,“十七护法,属下依您的意思将十一护法死于您之手的事报给了楼主,她果然并未回以片语怪罪于您,但您看这些……”

姜缨说着,将怀中的几幅画像递到他眼前。

幽微月辉映出纸上之人,赫然便是商绒的轮廓,折竹神情微动,他接过那被揉皱的几张纸来。

“这些都是近日送入楼中的,身份虽有不同,但脸却都是同一张脸,”姜缨面上浮出些怪异的神情来,“明明开的价都极高,但楼主却偏偏置之不理……十七护法,莫非楼主知晓这画像上的人便是明月公主?”

可他想了想又觉不对,“可她究竟是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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