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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8)

“嗯?”

他等着她的下文。

“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积了好多灰,”她越说眉头越皱,还向他强调,“很脏。”

“我身上这件也并不干净。”

他步履不稳,幸而商绒及时来扶住他,他低下头来看她,“为掩人耳目,你我便扮作农户,尽快下山。”

“好吧。”

商绒点点头,垂头在他腰侧发现衣带,便想也不想地伸手勾开,直至再抬头迎上少年略有错愕的目光,他这样近,她甚至看得清他浓密的眼睫在眼睑下铺开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臂上破损的衣料粘连在伤口里,商绒一时有点不敢妄动,她正不知如何才能顺利脱下他这件沾满血的外袍,却见他忽然自己扯下衣袖,下一刻,因药粉而止住血的伤口再度流出汩汩的血液。

商绒看着就疼,可她抬头,见他面无表情,一张俊俏的面庞却更苍白了许多。

“你疼的话,不要忍。”商绒不由说道。

“忍不忍的,有何意义?”

少年鼻尖有细微的汗珠,他闻言则觉好笑。

“有的。”商绒将那那瓶止血药再打开来,拉过他的手腕,这回她的手没有再抖,细细的药粉抖落在他的伤口上。

少年垂眼等她替自己上完了药便要挣脱她的手,却被她收紧的手指握得更紧了点,她忽然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在光里犹如丝缎。

轻轻的,凉凉的风吹过他臂上狰狞的伤口。

就那么一下,两下。

少年眼睫抖动一下,他惊愕到忘了反应。

“这衣裳又脏又粗糙,你的伤口不包扎的话,还会被它磨破的。”商绒看了一眼放在竹榻上的靛蓝衣袍,她松开他的手腕,抬起头望着他说。

而折竹则半眯起眼审视她。

他什么话也没说。

商绒正要再出声,却见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捏起她外衫的衣袖,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刺啦”一声,她的衣袖转瞬被他撕扯下来不算长的一片。

“你做什么?”

商绒诧异地大睁起眼睛,抬头则发现那一片柔光润泽的雪缎已被他裹上伤口,隐约沾血。

她触摸自己破损的衣袖,不知所措,这是她很喜欢的一套衫裙,如今却……

折竹抬眼,发现她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盯着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

“若你是出逃的,你走时的装扮一定被人熟记于心,难道你想下了山就被找到?”他将竹榻上的衣袍拿起来也抖了抖,灰尘在晨光里颗粒分明,他的眉眼隽秀疏淡。

商绒一怔,随即她摇摇头,说,“不想。”

她忽然就一点儿也不好意思生气了。

“那就换衣服。”

折竹没多少说话的欲望,穿好外袍便迈着略微虚浮的步子往外走。

商绒看他将门口的死尸踢了出去,随即靛蓝的袍角于门槛一晃,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回头看向柜子里积灰的衣裳,她苦恼地皱起眉。

山间的风凛冽发寒,吹得人耳廓发疼。

商绒不知已扶着受伤的少年走了多久,薄底的绣鞋本就磨破了,此时又浸了雪,她走的每一步都冷到麻木。

那屋子里除了满柜子的粗布旧衣,也有几双女子的布鞋,只是大了不少,她穿上根本不好走,只好又换回自己的鞋。

日头在天边越发浑圆泛金,他们好不容易下了山,折竹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商绒想扶他没扶住,一块儿摔在了雪地里。

这动静引来了山道上赶牛车路过的白发老翁的注意,他探着头在不远处张望着,喊了声:“女娃娃,这是怎么了?”

“伯伯,请您帮帮忙!”商绒没办法将折竹扶起来,她闻声回头,便焦急地喊。

牛车在堆满积雪的泥泞山道上晃晃悠悠,商绒从未坐过这样奇怪的车,她拘谨又害怕地扶着木板的一侧,跪坐着动也不敢动。

大黄牛的尾巴一摇一晃,在她走神时一下打在她的胳膊,她吓了一跳,险些掉下车去。

“姑娘可小心些。”赶车的老翁回头来,方才净瞧见那昏迷的少年长什么样了,没仔细瞧这姑娘,而他此时这么一细看,便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对儿少年少女,怎么一个个都跟那神仙托生似的。

“姑娘,你们可是兄妹?”

虽是这么问,老翁心里却思忖着他们两个人眉眼是一点儿也不像的。

而商绒听他这话,低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少年,她发现他的软剑从腰带间露出来半截剑柄和沾满血的穗子,便连忙将其再往里塞了塞,她抬头发现老翁此时没回头,便松了口气,轻声回:“是的伯伯。”

“也不知你哥哥这是生得什么病,镇上离这儿倒也不算太远,老汉我这就送你们去,别耽误了他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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