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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拥明月(96)

黄昏很快来临,院子里摆起了酒席,食物与酒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周家院子,同坐一桌的村中人谈论着春种农忙的事,商绒忽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她侧过脸,见少年的眼睛亮亮的,他指着那些往后院跑的年轻人,说:“好像有好玩的事。”

“他们是去闹洞房,”

梦石正跟人喝酒,他听见了,回头望了望,笑着说道,“你们也瞧瞧去?”

什么是闹洞房?

商绒不明白,但还没开口问梦石,便被少年拉着起身,被动地随着他的步履往后院去。

新房内笑声一片,商绒跟着折竹才跑进去,便见那新娘子已成了却扇礼,露出来的一张脸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尽是羞意,与身边同样脸颊泛红的郎君一块儿饮下合卺酒。

折竹瞥了一眼被那新娘与新娘搁在托盘内,用红丝相连起来的两只酒盏。

原来成亲,要这样喝酒啊。

那新郎有几位要好的朋友,趁着这会儿两人都羞,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番打趣的话。

新娘的脸红了个透,忍着笑将鲜红被子上铺的红枣桂圆抓起来打向他们。

挡在商绒身前的几人忽然躲开,她却没有防备,眼看那红枣就要打在她额头,但一只手伸来,稳稳地捏住那颗红枣。

商绒的眼睫眨动一下,盯着少年筋骨漂亮的手背。

外头的天色不知不觉已暗淡了些,房内橙黄的灯火映在他的侧脸,商绒看着他将那颗红枣往嘴里一塞,又慢悠悠地剥开桂圆的皮,将饱满的桂圆肉递到她嘴边来。

所有人都在看喜床上的那对新人,也包括他。

他连给她喂桂圆肉也没看她,仍旧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喜婆要那对新人做这做那。

热闹声中,商绒前后都挤满了人,她咬下桂圆肉,湿润清甜的味道盈满唇齿,她静默地望着少年的侧脸,看他弯起眼睛。

她的唇角牵动一下,无知无觉般,细微上扬。

浑圆的月高悬,漫天星子如霜,商绒与折竹从新房中出来,前院人声鼎沸,清晰可闻。

“你盯着新娘的头冠看了很久。”

折竹行走间踩碎地面的婆娑树影。

“她冠上的金凤很漂亮。”商绒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答他。

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今夜自某一瞬起,她的语气便比以往多添几分轻快。

“有什么稀奇的,你若是成亲,你也会有,”折竹说着,又觉不对,便侧过脸来看她,“说不定,你的会比她的,漂亮千万倍。”

月辉在少年肩头落了银白的影,商绒乍听他这句话,不由抬首与他相视。

无端的心绪在胸腔里翻沸难止,她忽然撇过脸,摇头,说:“我是不能成亲的,折竹。”

折竹一怔,“为何?”

“这是从我出生后便注定的事,”商绒的声音变得很轻,裹着几分迷惘,“我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什么,这世间有好多的事,别人都做得,但我做不得。”

她不知不觉,脑袋更低。

前院不断有说笑声传来,穿插了细碎月辉光斑的浓荫底下,少年平静地凝视她乌黑的发顶,忽然间,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抵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不是说,你与我吃过肉,喝过酒,”折竹凝视着她这一张刻意描画了诸般瑕疵的脸,“怎么那些规矩破得,这个就破不得了?”

“商绒,”

少年清冷的眉目恣肆又张扬,“你究竟凭何要守旁人强加于你的东西?”

再回到前院的席上,梦石已喝了不少酒,此时面颊泛红,见只有商绒在自己身侧坐下,他便低声问:“折竹公子呢?”

“他说要出去透透气。”

事实上,折竹与她说的是要去醒酒,但她记得在杏云山上与他的约定,不将他饮酒只能两杯的事告诉任何人。

“哦,”

梦石点点头,也不疑有他,将方才自己抓来的两块糖都递给她,“簌簌,这糖是蜂蜜做的,可甜了。”

商绒架不住梦石的劝说,便拆了油纸包吃了一块。

的确很香甜。

梦石看她将剩下一块再包起来,脸上浮出一抹笑,明知故问:“还有一块儿怎么不吃?”

“给折竹。”

商绒看着手中的油纸包,轻声说。

折竹久不回来,梦石又在席上与人谈笑喝得太多,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他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回去。

商绒怕他摔倒,扶着他走。

“簌簌,我看到这些红绸子,就想起杳杳她娘……”梦石一边走,一边无意识地向她吐露心事。

两人出了周家的院门,但商绒却并未在檐下的灯火所照见的四周看见折竹的身影,她只好扶着梦石往前走。

这条道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虫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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