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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320)

柳初打起了小呼噜,柳传宗便扛着他去另外找了间空病房睡觉。

宋齐远也已经睡死了,然而没有打呼,宋玉章拿脚给他挑了被子盖在胸口。

“我去看看伯年。”

聂饮冰语气依旧是四平八稳。

宋玉章“嗯”了一声。

房间内温暖而安静,宋玉章继续自斟自饮。

他有点想小樱桃,想那间狭小的公寓,想小樱桃在除夕夜他还睡得迷迷糊糊时往他嘴里塞芝麻糕,“宝宝吃糕,吃了明年长高高。”

酒液滴溜溜地倒进杯中,宋玉章忽而感到了无穷无尽的孤独。

身边的人纵使再热闹地拼凑围绕在他的身边,也终究各有各的归处。

柳传宗和柳初相依为命,宋齐远割舍不下血脉相连的宋晋成,聂饮冰也有亲侄子和妹妹要照顾。

只有他,在天地间是孤零零的一个。

吾心安处是何方?

到底是只信自己,还是只能信自己?

他不知道。

宋玉章将剩下的小半瓶白酒全喝完了。

醉意终于找上了他,脑海内天旋地转,宋玉章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平稳了呼吸,他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享受这种类似于空白般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宋玉章听到了门被拧开的声音,他仍是一动不动。

脚步逐渐靠近,有人坐在了他的床头。

是饮冰吧,宋玉章想。

聂饮冰,也是个怪人,人话都不会说一句,骗他点钱倒是容易,就是陪他说话受罪。

个子高,人长得也一副狠相,嘴巴里冒出来十句,十句都要琢磨。

他妈的,他是老佛爷?

要不是为了混点钱花花,他才懒得伺候。

宋玉章的意识在醉意中完全穿越了时空,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在同聂饮冰赌马骗钱的时候,他一下睁开了眼睛。

医院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聂饮冰的面庞似乎也没有那么冷峻了。

宋玉章抬起手,在他脸上轻拍了一下,“你是哑巴吗?说话。”

聂饮冰知道他醉了。

宋玉章很少醉,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几乎是没有。

但是醉得厉害了,会说胡话。

或许也不是胡话,但是会很有意思。

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聂饮冰见过他醉,醉了以后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日妈捣娘地骂,言语粗俗到了极点,聂饮冰是军校出身,其实对骂人也是耳濡目染,他有一位同学将“妈了个巴子”几乎当作语气词来使用,然而他还是对宋玉章当时的表现非常的诧异。

因为宋玉章平素里在他面前都是非常温文而有风度的。

然而仅仅是诧异,他还是很喜欢。

“好,”宋玉章拍了拍聂饮冰的手臂,对他的沉默表示满意,“不会说人话就不说,哑巴,好。”

宋玉章手落下,又抓了聂饮冰的手,摩挲了下他虎口的茧,忽而小声道:“别开枪打我。”

聂饮冰心头一震,反手握住了宋玉章的手,“不会的,我不会开枪打你。”

宋玉章半躺着,身后的枕头垫得很高,云一样,后脑勺在枕头上晃了晃,声音更低了下去,“……那你抱抱我。”

聂饮冰坐在床头久久不动,他看到宋玉章的睫毛又闭了下去,俊脸上阴影重重,聂饮冰嘴上不懂形容自己的感受,但他知道他心里的声音——他很心疼。

聂饮冰挪坐到床上,展臂将宋玉章搂在了怀里。

宋玉章醒着时不让他抱,因为他们不是大庭广众下适合拥抱的关系。

他不在意,宋玉章在意。

有一个人在意,那就没法子。

聂饮冰抱着他,不知道时间是停住了还是在走,或许时间正在倒退,倒退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说他叫赵渐芳,冲他一笑便真的芬芳满堂。

宋玉章模模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打盹的功夫,人一个激灵就醒了,醒了便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怀抱,他向上看一眼,看到个线条冷傲的下巴,又是一个激灵,“饮冰?”

聂饮冰低下了头,宋玉章仰着脸,从他的视线里看过去,整张脸都是颠倒的,先有嘴唇再有眼睛,宋玉章眼中的他亦是颠倒的。

睫毛一闭,宋玉章从聂饮冰怀里坐了起来,颠倒的世界立即就摆正了。

“我睡了多久了?”

“还没到新年。”

宋玉章“哦”了一声,“伯年醒了吗?”

“今天睡得沉。”

“睡得沉就好,”宋玉章挪动了下长腿,“你也找一间睡吧。”

聂饮冰怀里空了,他的怀里本来也没揣东西,宋玉章躺进来了才算圆满,宋玉章走了,他的怀里就又空了。

两人静静坐着,宋玉章斜脚边还躺着个宋齐远,宋玉章道:“这地方留给三哥吧,我也找个地方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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