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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章(7)

春杏一贯温柔良顺,对这桩婚事毫无异议,她心里很清楚,宋玉章并不喜欢她,那个在山洞里的承诺,对死是安慰,对生则毫无意义。

出嫁那天,春杏还是哭了。

“少爷,我走了。”

宋玉章摆了摆手,“明天你不用回来给我烧饭。”

其实他们早已不是主仆,宋玉章没有付给她钱,只是她依旧忠实地履行着那十块钱卖身契的义务。

结婚的第二天,春杏还是回去给宋玉章烧饭,只是她进了屋,才发觉屋内已经人去屋空,干净得像是没人住过。

宋玉章走了。

安顿好了他的小丫头,他终于了无牵挂,只身投向那花花世界,迅速地成为一名混蛋透顶的风流浪子。

宋玉章搂着陈翰民睡了,一点都没想起傅冕或是唐槿,更不要提聂饮冰,他倒挺佩服陈翰民,能记得这样清楚。

他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扔一个忘一个。

浑身轻松,只争朝夕。

宋玉章半夜醒来时,船已经晃得很厉害,陈翰民也被晃醒了,他睡得正迷迷糊糊,“靠岸了么……”

宋玉章下了床,随手披上一边的浴袍,走到窗边挑开窗帘一看,外头漆黑一片,风雨交加,一道闪电从他的视线中滑过,随即便是一道闷雷,晃动之中海面波浪如起伏的山峰一般。

独自在外闯荡这四年,宋玉章可不只是丰富了自己的情史,对于危险,尤其是死亡的危险,他养成了极其敏锐的直觉。

“下雨了,”宋玉章低声道,“不大妙。”

陈翰民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大妙”指什么,船身已经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随即他看到宋玉章放下窗帘,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走去,果断地拉开门走了。

陈翰民被晃得头晕,他坐起身也去窗外看了,正看到一道巨浪打向甲板,隔着窗户他也听到了如同炮弹一般的声响。

宋玉章火速赶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将那箱钞票打开,往里头垫了层报纸,把箱子盖好提上,出了房间往船侧的舞厅走,行至一半,他又停了脚步。

宋玉章返回时,已经有不少人出了舱房,而陈翰民还在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

“只带贵重的!”

宋玉章的去而复返令陈翰民大大镇定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宋玉章正站在他面前,那两片比一种陈翰民在法兰西见过的粉玫瑰要略深一点的薄唇微微抿着,唇线的形状美而利,轻轻往下一坠,上下嘴唇逼迫般地微微突出,冷冰冰的,竟带了点杀气。

“快!”

待陈翰民收拾好东西,宋玉章拉着他的手出去,此时船骤然倾斜了一下,陈翰民如纸片般向下滑了半米,他尖叫一声,已被不动如山的宋玉章又拽了回去。

“抓紧我。”宋玉章冷厉道。

陈翰民连忙将两只胳膊都死死地抱住了他。

其实宋玉章与这公子哥不过露水情缘,远谈不上什么情谊,只是在这生死关头,宋玉章那对弱者的同情又奇异地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无论是婊子、丫头、小白脸,都是他这浪子无可割舍的软肋。

第4章

距离牡丹号原定靠岸日期的三天后,目的地海洲终于出现了骚动的迹象,牡丹号不仅搭载了近千名旅客还有大批量的药品货物,除了要接亲友的旅客,岸上的商家也纷纷派私船出海察看,一时之间海洲港口船满为患。

“少东家,您快去瞧瞧吧,打起来了!”

丁游海头顶冒汗,拿了手帕擦汗,眼镜后的那双小眼睛不断地瞟着坐在位置上吞云吐雾满脸从容的孟庭静。

孟庭静悠哉悠哉地吸完了那一支烟,将烟蒂碾碎在桌上的玻璃缸里,一扬脸,面上笑眯眯的,带着丁游海常见到的令人胆战心惊的邪恶味道,“打起来了?”

“闹的厉害,”丁游海急道,“都急着想出海。”

“这么急,”孟庭静话锋一转,冷不丁道,“船上有你的货?”

丁游海先是一怔,对上孟庭静的眼睛,额头顿时汗出如浆。

海洲这个码头由孟家一力把持,来往船只停靠都要收取抽成费用,这是天大的利润,肥油都不足形容,这样肥美的好处,孟家上下富得在海洲已经快漫出来。

主子富,家将们自然也跟着捞油水,私下里让这些船只带些紧俏的私货,运来海洲倒卖,这些不过是上面手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也够他们发财了。

这事原本“民不举官不究”,可自从少东家孟庭静掌管码头后,风声一日紧似一日,已查处了不少在里头捞偏钱的家将,丁游海知道这少东家的手段,连忙招供,“只、只是一些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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