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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113)

“四姑娘果然是个有心人。”武陵春笑道,“刚才多有得罪了。”

“你说得也是实情,我无非不想让人替我解签罢了。”

“这是为何?”

“抽的理中平之签,再解又能解出什么好签来?我倒不怕旁人说我运势不好,只是我娘视我如命,若是听了怕是要伤心。”

武陵春瞧着许樱,只觉得小小女孩却一身清雅至极的韵味,说出话来透着十足的老成,他也听说了许家的一些事,知道许樱孤儿寡母,难免要比别人艰难些,“做娘的,自是视儿女如命的。”他叹道。

“你又为何到了这道观?我瞧着你可不像平常人家的子弟。”

“我?”武陵春倒不觉得许樱问他有什么冒犯,“我没什么可瞒人的,我家本是在京城,老家在山东胶州,我父连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我这么一个儿子,偏我是个不争气的,投生在丫鬟肚子里,生下来的时候还连累死了亲娘,被抱养在太太屋里也是三灾八难的,算命的说需得当成女孩养才保平安,谁知改了名字穿了耳洞还是不成,人说我爹年轻时身在行伍杀业太重,难免碍到了我,需得舍我到道观里长到十八岁,我爹和太太没法子这才送我来的。”他说起父亲的时候叫得是爹,说起嫡母时叫得却是太太,看得出来事情不像是面上那么简单。

“原来如此。”许樱点了点头,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却涉及人家阴私,不好再细问了。

“其实为保家卫国,杀业再多有什么当紧的?我爹却偏放不下,人家一说他便信了……”武陵春望着远方小声说道,他与许樱素昧平生,平日不愿对身边亲近的人说得话,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起来,心里却宽松了许多。

“你父亲心里也未必后悔,只是为人父母难免多心。”

“不畏惧武将?”本朝虽开国时重武,到了如今却是渐渐的重文,常有文臣指责武将杀孽过重,打仗时便罢了,若是打完了仗什么杀降、杀民等等指责就铺天盖地而来了,就算皇上有意安抚,也要削去些赏赐才能干休。

“武将有什么不好的?”

“我爹倒盼着我习文呢,可我不愿真等到哪天真有战事,只能站在朝堂上喷口水,稍有不顺便辞官回乡还说是归隐田园,真等到国破家亡的那天才说我早知道会有此日。”

许樱想想她知道的那些言官可不是一个个只有斗嘴的能耐,整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大骂世风日下,半点实务不会,只会骂人,“骂人么,总比做事简单些。”

麦穗和瑞春面面相觑不知姑娘跟这小道童一个站在石阶下,一个坐在后门石墩子上在讲些什么,她们听见了,却没听懂,心里却直长草。

“姑娘……大姑娘在唤咱们呢。”

“唉,咱们走吧,莫要让大姐姐等急了。”许樱提了裙子,下了石阶,走到一片花海之中,转身看向武陵春,却见他已经爬到了道观后门的那棵槐树上,嘴里叨着草叶吹了起来。

许梅顺着许樱的目光向上看,也瞧见了一身道袍,骑在树上的武陵春,她扯了许樱的手,“真真是个野道童,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虽是出家人,妹妹还是要避诲些的好。”

“我们俩个隔了两级台阶,又有丫鬟在,站在无遮无挡之处,心底无私说上几句闲话又有什么当紧。”

“你呀,总是有道理。”许梅戳了戳许樱的额头。

☆、53许忠归来

许忠在腊月初一这天,匆匆回了许家村,许家村的人见他穿了件松江布的棉袍子,披了老羊皮里子,大绒面的旧披风,头戴狗皮帽子,脚上穿着羊皮的靴子,直似闯关东的老客一般,颇有些不敢认。

“许兄弟,听说你跟展七爷发财去了,怎么这样就回来了。”

“发什么财啊,遭罪还差不多,无非是多点车马钱罢了,我还要攒着娶媳妇呢。”

众人想调侃说他发了财,见他这一身打扮也不好说了,哪有发财了,回了许家只背了个大包袱,穿得寒酸至极的。

百合也以为他没赚着什么钱呢,也不提这些,就是拿了新给他做的冬衣,又央人烧了热水,让他洗一洗再去给杨氏和许樱磕头,“你这一回不管是赚了还是赔了,大腊月里的回来了,都该给主家磕个头。”

许忠笑了,“成。”伸手去摸百合的手,被百合躲开了。

“出去做了些事情,越发学得坏了。”

“四姑娘已经说了,我回来就给咱们俩个办喜事,你就要是我媳妇了,怎么连手都不让牵。”

“哼!你当我是那些个轻狂的吗?一日未曾拜堂成亲,我便不是你媳妇。”

“你不是我媳妇给我做什么衣裳,管我洗不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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