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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记(104)

朱鹤骂得口沫横飞正在起劲儿,却没想到太子站了起来,指着他让他住口。

“天、地、君、亲、师,师者为尊,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恩师?想必是这屋里太热了,让你乱了脑子,来人!把他扔到滴翠湖里,让他精神精神!”他一声令下,几个太监立时如狼似虎地冲了过去,有人拉胳膊有人拽腿,立时把朱鹤架了起来。

“太子!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朱鹤原以为自己得意露脸,却没想到太子翻脸这么快。

“来人!堵了他的嘴!”

立时就有太监脱了朱鹤的鞋子,脱下他的袜子塞到他的嘴里。

几个伴读里有和朱鹤好的想要跪下求情,还有拽二龙的袖子想要让二龙求情的。

太子指着他们道,“你们谁替他求情,谁跟他一起进湖里醒醒脑子!”

伴读们立时不敢说话了,至于二龙,他向来以哥哥和二丫头马首是瞻的,刚才二丫头跟哥哥的一番互动他全看在眼里,心知哥哥的一番表态很有可能是二丫头的指点,当然不会去替朱鹤求情了。

太子见朱鹤被架在空中抬出去了,走到侯之焕跟前长躬到地,“学生方才一时激愤,竟让他胡言乱语了许久,请老师原谅,万以身体为重,勿要因那附势小人动怒,气坏了身子。”

侯之焕没想到太子竟然出言阻止朱鹤,甚至将他扔了出去,他上下打量着太子,太子虽年幼,却已然有了大人的模样,面如冠玉,眉目俊秀,神色恭敬,礼仪极佳……其实太子……是个不错的储君……

“太子想让臣讲什么?”

“学生想让老师继续讲前朝末帝。”

“太子不怕臣胡言乱语悼怀前朝?”

太子想起二丫头写得乱糟糟的一段狂草中的一段话,“学生曾听人言,以人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衰,又所谓兼听则明,学生身边不乏朱鹤之流,提起旧朝便愤愤然指责无数,倒觉先生之论新鲜,请先生不吝赐教。”

侯之焕长叹一声,“旧朝也实伤民心,不怪百姓愤愤然。”他之前也知民生日艰,只是像大部分的京中高官一般,被京中的繁华跟地方官吏们报喜不报忧的奏报迷惑住了,以为只是小灾小难小民乱,真的发觉大事不妙的时候,已经太晚……

“大康朝……”他沉思了一会儿,决定开始从哀帝登基前十年讲起……

哀帝登基前的大康朝,太监当道,以太监总管卫孝廉为首的阉党把持朝政对文官进行了残酷的打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白龙教造反作乱,他以勾结白龙教的名义,构陷了几位一开始主张招安他的文官,派自己的侄子督军后来甚至为帅,打击白龙教,在打击失利之后,陷害军方高官,说他们贻误战机……也正是因为他的乱指挥,瞎指挥,使得白龙教蔓延全国,几近逼近京都,最后不得不下放军权和盐铁权给地方藩王,让他们自行剿匪,为藩王之乱埋下隐患。

侯之焕扬扬散散历数卫孝廉十大罪状,又说到哀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端掉了卫孝廉一党,第二件事就是——削藩,收回藩王手中的权利。可就是这一决定,捅了马蜂窝。

太子心中疑惑,“杀卫孝廉和削藩都是对的,为何天下大乱呢?”

“彼时卫孝廉势大,满朝文武,权贵世家迫于淫威或多或少都曾低头奉迎,哀帝彼时听从被卫孝廉流放归来的士人岭南党一党之言,对这些人多有打压,寒了人心,更何况那些士人多半是纸上谈兵之流,毫无治国之能……”

二丫头算是听懂了,就是说之前文官集团里或许有能力强的,但这些人早被卫孝廉给弄死了,被流放的这批全是嘴炮高手,实际上施政能力极差,偏偏这些人流放的时候估计吃了些苦,回来之后一心报社,把留在京里的文武百官跟世家大族视为眼中钉……挑唆哀帝针对他们,剥夺他们的权利,党同伐异,于是能者下庸者上,国家自然越搞越乱……后面就是削藩了,这个二丫头更能理解了,权利这东西就跟钱似的,你给别人容易,拿回来……难!藩王们得到了盐铁权跟军权,一个个正牛逼着呢,你一声令下就拿回来?开什么玩笑啊!亲!人家手里现在有兵权啊!逼急了人家造反啊!于是……人家果然造反了。

侯之焕又讲了哀帝节俭,怜民之类的,施政能力弱得一逼,私人的品德再好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

大龙一开始真的是听二丫头的,想要收买一下侯之焕,做个样子给别人看,没想到听侯之焕讲这一段,竟然非常有趣的样子,回过头一看二丫头脸上带着迷样笑容,又有些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