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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记(276)

“呜呜……”几声号角响,城里的官役拿着铜锣上了街,“皇后娘娘薨逝,民间休市三天,七日禁嫁娶戏乐!”

看来陛下并没有公开皇后谋刺的事,而是按照正常的薨逝处理,是顾及到二龙了吧……

“让马车再快些。”云雀催促道。

“县主……”张氏递了帕子给她。

“呃?”云雀接过帕子,这才察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是解脱的泪?还是伤感的泪?皇后娘娘再恶,自己小的时候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又是二龙的生母……可想想她的所做所为,又觉得她早该死了……人啊,就是这么复杂……

行营在锦官城外,原是前朝蜀王的别苑,又做过欧阳琢的行宫,如今成了魏侯爷的临时行营,也是整个西南数十万大军的总指挥所。

马车到了行营前,张氏拿出早就备好的令牌,守门的军士行了个礼,请马车入内。

云雀注意到军士们已经摘了枪头上的红缨和头上的红翎。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的门前,云雀下了车,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前往这边看去,一个是比在京城时瘦了很多,但也长高了很多的二龙,他穿着白麻布孝服,头戴麻帽,眼底满是血丝,站在他旁边的是穿着粗布僧衣,头发剃得精光的和尚——滕鲲鹏……

云雀再见滕鲲鹏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有的只是见到故人时的喜悦。

“你来了。”二龙说道。

“我来了。”云雀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二龙看着她,云雀还是老样子,没了在宫里时的华丽,行路时穿着的银红缠枝花卉窄袖收腰禙子,浅蓝百花穿蝶百褶裙,素淡中带着些俏皮,

云雀见他在看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是在锦官城里听见信儿的,一心想来见你,还没来得及换衣裳……”

二龙张开双臂搂住了她,弯腰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无所谓,穿什么衣裳都无所谓,行营里那些披麻戴孝,甚至痛哭流涕的人,哪个见过母亲呢?哪个又真心替他这个失母之人难过呢?哪个又懂他复杂的心思呢?

张氏站在那里尴尬异常,想要假装自己不在,又想要说些什么,她瞧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和尚,又瞧了一眼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县主女仆和宫中女史,只能也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心里不住念佛,京里的人都这样子吗?

二龙在行营里的屋子陈设极简单,只有必要的桌椅,再有就是铠甲、□□、□□、地图之类的东西,桌椅的材料倒是极好的金丝楠木材质纹样也极繁复华丽。

“这是原先蜀王的东西。”二龙见云雀在看家俱淡淡地说道。

“哦……”云雀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提那个不得不谈的话题。“有没有屋子让我换衣裳?”

“他们知道你要来,把你安排在后宅……”二龙几乎同时说道,听她说要换衣裳,轻咳了一声道,“你到后面去换吧。”

“嗯。”云雀到了后面一间屋子,在女史的服侍下换了衣裳,他们出门并没有带素服,从衣箱里捡了没有什么纹样的素白裙子和冰蓝上襦,又找了一件素蝉纱衣披着,摘了头上的金饰和束发的红绳,重梳了头戴了银发冠,总算是应了国丧的讲究,“你们先别出门了,我让人去给你们买衣裳去。”下人们不似她衣裳这般多,能挑捡出素衣来,她们的衣裳就是两身“制衣”,换着穿罢了。

“是。”郭女史应完之后又问,“县主,咱们要不要拆衣笼?”

按道理来说,皇后娘娘死了,晋王必定要回京奔丧,可晋王眼看着身体尚弱,若是半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先不要拆了。”

换了衣裳的云雀到前面见二龙,见二龙正跟滕鲲鹏低声说着些什么,轻咳了一声,这才向前走过去,“方才郭女史问,要不要拆衣笼。”

“不必拆了,明日咱们就回京去。”二龙说道。

“贫僧正在劝殿下先将养几日,待身子好些再回京。”滕鲲鹏道。

“母丧,为人子者理当回京奔丧。”

“娘娘也盼着殿下身体康健,若是您在路上有什么事,又让娘娘如何安心呢?”滕鲲鹏道。

“你二人也不必争执,陛下必有圣旨,还是依旨行事吧。”云雀道。

“京城离此千里,岂有空等旨意的道理?我无旨入京为母奔丧,父皇还能责怪我不成?”

“陛下总归是更在意你的身子。”滕鲲鹏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谛听司的意思?”二龙道。

“这……”

“无论是谁的意思,便是父皇有明旨,我还是要进京。”

“劝殿下勿要着急进京,本是贫僧本着医者之心多言了,还请殿下不要介怀,贫僧告退。”滕鲲鹏看了一眼云雀,躬身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