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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弓记(336)

也有一些人叫了酒菜就在衙门里面吃,经常见伙计提着食盒来来去去的。

晚上的时候饭菜要丰盛些,这些官员贪黑的时候,吃得要比平常好,只要不超纲,正经的为公事回家晚了,上官签了字,上面就给报销。

有人曾经说过,帝都刮大风,祥云大街掉块匾能砸死六个人,其中有五个是七品官。

祥云大街就是这般热闹的所在。

其中有一家专做面食的山西面馆,什么手擀面、刀削面、饸饹面、拨鱼儿、油泼面,都做得极好,尤其是掌柜的独家特制的醋,更是一绝,帝都山西藉的官员多半爱来这家馆子吃饭。

夫妻两个性子都和善,每日笑脸迎人,说话滴水不漏,一年来一次的客人,都能叫出名号来,一口山西土话,透着股子亲切。

这两口子有三儿一女,其中最小的儿子刚刚四岁,夫妻两个极宠爱这个小儿子,请了婆子伺候还觉得不放心,时常的亲自带在身边,前面三个孩子下了学还要到面馆帮衬家里做事,这个小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学会说话,手指着什么说要,夫妻两个立时就给买,到现在聪明伶利,说话干脆利落,穿得更是日日不重样。

这一日午间夫妻两个照常忙碌着,一个在后厨亲自揉面,指挥着两个学徒切面,一个在前面柜上收钱,忽然婆子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老爷!太太!不好了!咱们家小公子让人抱走了!”

“什么?”面馆顿时一静,在柜台里面收钱的老板娘手一哆嗦,手里的钱散落了一地,“你说什么?”

有人到后厨叫了老板出来,老板紧紧抓住婆子的手,“你说啥?”

“有人把咱们家小公子抱走了!”

“是谁?谁抱走的?”

“不知道,来了四五个人,先是拿我的衣裳蒙了我的眼睛把我按住了,后来我听见小公子哭,再掀开衣裳一看,小公子已经被他们抱上马车带走了。”

老板娘听到这里,眼睛向上一翻,登时昏倒在地,老板恨得牙根直痒痒,“这是谁……这是谁……”

旁边吃饭的都放下筷子,“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抢孩子?黄老板,您快拿我的条子去报案啊。”

“是啊!快去报案!”食客都是做官的,听见这事都过来出主意,还有人现在就打发人去找巡捕的。

那边有人掐着老板娘的人中,老板娘醒了过来,“快!你快去报信!快!快去啊。”这是天要塌了啊!这是天要塌了啊!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有人过来传信了,“孩子找着了,是他自己跑丢了,婆子为了推脱责任编了瞎话,孩子在外面玩呢。”

消息传来,众人都松了口气,吃饭的食客们凭借各自的渠道知道了结果,也都长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就好啊,就说嘛,京里哪有人敢跑到老百姓家里当着婆子的面抢人的呢……

云凤的手握紧了又放松,牙齿咬了咬嘴唇,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她抬头看向端坐在龙椅后的那个男人,“您赢了。”

“是朕一直小看了您啊,雷大姑娘,谁能想到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竟然在京里罗织了这么大的一个网,做了这么多的事。”

“臣女无非是为自保罢了。”可惜……棋差一招,输得难看,赢她的人不是乔承志,而是她自己,说到底,她还没有坏得彻底,若是那一夜……

“自保?”乔承志摇了摇头,“京里人人都想要自保,可做到大侄女这一步的人不多。”

雷云凤依旧微笑着看着乔承志。

雷云凤长得跟云雀有像的地方,只是不像的地方更多,比如眉毛,云凤的眉毛略有些上挑,看起来刚硬许多,鼻梁很挺,脸上敷着粉,薄薄的嘴唇点了胭脂,容貌比云雀要美,难得的是一身的贵气,跪在地上抬头看人,瞧着也比别人贵上几分的模样,此时笑着看人,透着股子嘲讽,这又与云雀不同了,云雀对他始终是戒备恭敬的。

他按了按额头,“黄励诚去世多久了?”

“两年七十二天。”

“哦。”他向后靠了靠,“我养父原来也是边疆守将……”

“哦?”

“他本姓赵……”他把养父的事说了,只是没说自己的身世,只说自己是养父在路上捡的,“做军人的,马革裹尸本是宿命,最可怜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云凤忍不住冷笑出声,“黄励诚与您养父不同。”所以不要说什么感同身受,没人能感同身受,她的苦她自己背着,她的仇她自己报。

“是啊,不同。”乔承志并没有生气,“那孩子今年多大了?”

“四岁了。”

“你也不容易,悄悄的生了孩子,悄悄的放在黄励诚的姐姐家里寄养……可依着我说,他父亲是堂堂将军,母亲是侯府千金,放在小商人家里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