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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围捕(83)

作者: 重山外 阅读记录

他小时候也这样,尤其是亲眼看着母亲住院以后,情绪上头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行为处事往往超出预料。后来冯耀辉去外头钓鱼,总会把他带上,就是让他静静心,收敛一下脾气,不能急躁。

他陪着钓鱼钓久了,也摸出了点门道。喜欢钓鱼的人,有时候会碰到一种情况,叫“大鱼打桩”,就是说大鱼已经咬了饵,但鱼头朝下,尾部朝上,在水底不动,像钉在水底的树桩一样,跟钓鱼的人对峙。硬拉拉不上,如果是新手,往往慌乱失措,操作不当,大鱼劲又大,很容易挣断鱼弦,让鱼跑了。而有经验的老手,就游刃有余的多,鱼咬了饵,钩挂在嘴上自然会痛,这时候只能等,绷紧了弓,与它僵持,等鱼痛得熬不住了,泄了劲,才开始提竿。

他放了饵,鱼已经上了钩,只是僵持不下。用力过猛,会遭遇反击,稍有松懈,大鱼会脱钩,他只能等。

他将手从冰冷的陶瓷盥洗台面移开,深呼吸着,镜面上糊了一层冰凉的雾气。

他如果对沈清野太过分,就会把人往反方向赶,结果只能两败俱伤。

只要鱼还在钩上,没关系,他可以等,可以变得有耐心。但鱼必须还是他的。

他从卫生间出来,这所房子很大,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乐器和杂物。奚闻很早以前就从冯家那个大宅子里搬了出来。乐队有公司安排的公寓,这个家他不常来,偶尔想要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才会过来。每周都有阿姨定期打扫,除了各种奇怪又不实用的东西堆了太多以外,其他地方都很干净整洁。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反而像一个仓库。

书房有面墙挂满了各种雕刻奇怪的面具,是他在非洲的原始部落里买来的,在当地从前是巫师祈祷时用的道具,现在那儿融入现代社会,发展旅游业,古老的习俗改头换面,褪去神秘,已经被开发成了独有特色的当地艺术品。面具模仿人的五官雕刻,有些面具甚至用绳子编制成假发,深信这是让他们与祖先沟通的媒介。

他对摆放在纪念品商店售卖的面具没有兴趣,反而对那些挂在原住民家中作为装饰的面具颇为喜欢,虽然很多都已经残破不堪,又脏又旧,沾满了油烟污垢。他走访了很多家,开出了大价格,希望能集齐不同的表情和外观。也很奇怪,那时候他就觉得收集这些面具,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挖空了心思劝服那些顽固的居民,漏掉一个就非常焦虑不安。但等他回国后,又嫌这些东西又粗笨又丑陋又占地方,很快就被堆放到了闲置的房间里。新请来的保姆收拾屋子时,觉得太杂乱,帮他归置整齐。

他常有这种奇怪的冲动,十分紧急和迫切。后来在土耳其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非要在拍卖场上买一匹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的赛马,仿佛得不到,他就会有灭顶之灾。而他在此之前连马都不会骑,好不容易得到手,养了两天后,就被他送给了当地的一家马场。

他也曾在书店买了一堆看不懂的残破的旧书,仅仅是觉得书封上残留的污渍必然存在某种规律。有一本全是作者想象的百科全书,图文并茂,又重又贵,里头的东西匪夷所思,没一样在现实世界里见过。这样百无一用的百科书,反倒被书店老板视若珍宝,为了把它搞到手,他又费了不少劲,而拿回家,也并不珍惜,很快弃之高阁。

日久天长,那些无用又曾让奚闻疯狂过的东西就堆满了这间房子。每一个都承担了一段回忆,那段回忆总代表着一定程度的混乱,混乱之后落于实地,激情耗尽后便是沉闷枯燥。

他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大脑放空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身下的印度棉织物冰凉柔软,思维安静下来,身体中血液的流淌好像都变得缓慢,他抚摸着空荡的床单,突然感到无可救药的沮丧,他非常想要抓住一个人,填补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虚,抵抗坠落般的消极。

没几天,协议谈妥,那位制作人进场,不出所料对简陋的录音厅很不满意,他跟刘枫和沈清野抱怨,沈清野压根就没理他,刘枫是理他了,可是也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表示他也跟公司反映了,可惜公司不打算拨钱下来。

制作人要求高,眼里容不得沙子,一个电话又打去了奚闻那儿。

这段时间,刘然从老家回来了,乐队的事又多了,奚闻也忙了起来,有各种通告要赶。

奚闻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斥巨资包了一个顶级的专业钢琴录音室给他们,不过地点在广州。制作人很高兴,觉得自己很受重视,又问来往的飞机票和酒店能不能报销。奚闻懒得跟他们折腾,顺便就让白小乙帮他们整组把飞机和酒店都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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