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183)
陈葭走过去查看。
只看了一眼,她退开几步,回过头来,神色复杂。
杜思人也走近过去。
老台长阖着眼睛,一动不动,瘫倒在隔间里。
方言同样看见了,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周子沛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他……我也不知道……”
杜思人安慰她:“你慢慢说。”
她努力地将话说完整:“我来上洗手间,他也来。他忽然问我说,想不想拿冠军,然后就抱我,我就骂他,我说你疯了,你糟老头子痴心妄想,”眼泪一下子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我就拿那边那盆假植物来砸他,推了他一下,他摔倒了,砰地一下子好大声,脑袋好像嗑在那个水箱上了,我叫他,他没反应了……”
杜思人深吸了一口气。
愤怒与恐惧同时袭上她的心头。
方言小声说:“……他不会是死了吧?年纪大了,可能是猝死。”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她们屏息,静静站了有两分钟那么久。周子沛捂着嘴,不断流着眼泪。寂静之中,传来不止哪里的滴水声,十分清晰地砸入她们的耳廓。
然后忽然响起一阵浑浊的清痰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葭转头去看瘫倒在隔间里的老头子。
老头子的胸腔起伏起来,开始发出极其有规律的巨大鼾声。她们哑然。陈葭骂了一声:“他妈的。”走上前去飞起就是一脚。
把老头子踹得晃一下,又换一个方向挨倒在隔板上,鼾声继续。
方言说:“还是报警吧。”
周子沛不再哭了,她一手抓着杜思人,一手抓着方言,沉默了一阵。
然后,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报警。我们走吧。什么都没有发生。”
杜思人与陈葭交换眼神。
她们都很明白,周子沛想的是什么,她想保住她们这几个月的努力,想粉饰太平,让她们期盼着的未来如期到来。
还未等她们辩驳,她再一次像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气般说:“我们走吧。听我的。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我们已经是艺人了,你们也知道的,不是早就听说过了吗?这个圈子多的是坏人,但这一路,还是有很多好人,对不对?我们未来也还会遇到很多好人的。”
她转过身,拽着她们走。
杜思人站着一动不动。
周子沛回头。她的泪痕弄污了眼妆,在脸上留下一道黑色印迹。她不是那种特别美的女孩,肤色偏黑,嘴唇丰厚,但长相舒朗开阔,让人亲近。
她重复道:“听我的。”
杜思人答:“等等。”
她在洗手间里到处逛了一圈,拉开墙壁上的暗门,从门后的工具间里找出来一把扫帚,把老头子从门外给闩上了。
方言从地板上找到那盆绿植,皱着眉凑近了看,盆底有点点黑红的污渍,不知道是不是血。
她们离开洗手间,离开西餐厅,将绿植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房间,杜思人辗转反侧一夜无法入睡。
次日,一切如常。周子沛正常得不像话,依旧爽朗。
她们没有听说任何老台长的消息,除了她们四个,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在西餐厅里发生过什么。杜思人见到方言,方言小声与她说:“她今天一早起来,说她昨晚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葭好像也把这一切都忘了。
一切都正常又不正常。杜思人也再不提起。
因此,林知鹊始终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她与李淼淼回到酒店时,席已经散了许久,选手们在各自房间,因此她们也就散了,至于朱鹤,直到次日午间,她才在不知哪个酒店的哪个房间悠悠地给她打来电话,问她自己的车停在了哪里。
果真是醉生梦死在今宵。
她们与节目组开完每周例会,彩排间隙,工作人员告诉她们,老台长不知为何打电话来大发性子,也不知不高兴些什么,末了说再不管他们这节目,随他们去爱选谁选谁,就此把电话撂了。
李淼淼在一旁说:“老头子是不是更年期了?”
工作人员答:“不知道。不过这下好了,我们差点都愁死了,做手脚保人可太麻烦了。”
林知鹊抬头,看着杜思人垂着头拿着话筒从舞台上走过。
总之,全国总决赛四进三就这样一切照常地进行了。
直播当天,杜之安是跟全家人一起观看的。
茶几上摆着切成小块的好甜好红的西瓜,爷爷不知去哪买了一大堆荧光棒,她与爷爷在身上别满了姑姑的徽章,两个人挤在沙发上大呼小叫不停。只有她爸爸不捧场,自己在餐厅读报。
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就是全程冷着脸坐在奶奶身旁的林知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