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205)
杜思人呆呆地看着那女孩的背影。
林知鹊。
她的心里,在那漫天风沙大雪中,竟有一秒闪过一个问题:林知鹊是谁?
随即她想:我是不是疯了?
那两包羊角蜜还在她的口袋里,是她特意为林知鹊留的。
她爸爸来推她进门,换了鞋,她才终于将目光自那个女孩身上收回,不顾之安对她的热切呼唤,急匆匆地上楼将自己关进房间。
她晃晃脑袋,怀疑自己在做梦。
很奇怪,又一时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某个念头好像就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明明看见它了,却怎么都看不清晰。
女孩说:“鹊,是声名鹊起的鹊。”
她听过这句话的。
甚至是同样的场景,上一次,她是站在门的里边。
她的心脏越跳越急,额上沁出了汗。
林知鹊。
她终于看清那个念头的片缕。
林知鹊。
她们叫同一个名字。
她用力闭上眼睛,绷紧了太阳穴。
她们……她们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问题又闪现了:林知鹊是谁?
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大踏步走到窗边,探出头去大口呼吸,怀疑是自己大脑缺氧。接着,她拿出手机,翻看了一遍她与林知鹊所有的短信往来,又打开相册看她与林知鹊的合照。
她拨她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再一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再一次。
——对不起,您……
她跑出房间,飞跑下楼,用最快的速度蹬上帆布鞋,在全家人大呼小叫着“你要去哪里”的话音里,抛下一句“小花找我我很快回来”就跑出了家门,门阖上前的最后一秒,她回头了,那个女孩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低头按着手机。
这侧脸的角度,这不笑时就微微向下撇的嘴角,她是见得最多的了。
她迎面撞见正要进单元楼的杜慎。
“你去哪儿?”
“哥,”她飞速问他:“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我女儿?你见到了?叫林知鹊。我想要不要带她去把姓改了……欸——”
未等杜慎说完,她再一次拔腿就跑。
出租车行驶时,她拼命地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在脑海里的漫天风沙飞雪中厘出头绪。——她们都叫林知鹊。她们长得……很像。但不是一样。毕竟她们年纪相差甚远。林……知鹊?是谁?疯了吧。当然知道林知鹊是谁。若是碰巧呢?一定是碰巧,碰巧名字相同、模样相像,或是她们间有什么血缘关系,既然名字相同,一定不算近亲,否则怎么会取一样的名字呢?或是,或是有一方冒用了另一方的名字?
她压根就不相信这些猜想。她的心里有另一个想法,但那个想法甫一冒起头,就被她掐灭了。
回到宾馆,林知鹊的房间依然无人,电话也仍打不通,幸好前台小姐认得她,听她编了几句谎话,就交给她备用的房卡。
杜思人刷卡进入7012号房。
房间内与她上次来时别无两样。
不算太整洁,书桌上尤其乱。
玄关侧边的嵌入式衣柜的推拉门敞开着,里面挂了好几件林知鹊的衬衫,还有一条稍显正式的小礼服裙。浴室的洗手台上放着护肤品,她很熟悉这个牌子的气味。几根长发落在洗手盆里,一件穿过又脱下来的睡袍被扔在床上。
杜思人看着这一切。
幸好,幸好不是一场梦。
久不开窗,屋里的气味有一些闷,混杂着某种熟悉的香水味,她站在房间正中央,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电视柜上甚至扔着林知鹊上次感冒吃的药片,只剩一半。
她再往里走,去看林知鹊桌上的东西。
还是上次看见的那些,合同,选手资料,报纸期刊,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似乎是一直没有关机,她一碰,就显示低电量,自动熄灭了。
她在书桌前坐下。
一个笔记本就摊在她面前。
摊开的那一页什么都没写,但不是空白的。
上面贴了一张有点皱的贴纸。贴纸上印着她的照片。
她伸手将本子拿起来,怎知,一下子便抖落出好几张照片。
照片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看起来像是什么商业案件的资料,夹着这些照片的那一页写了些断续不成行的内容,是林知鹊龙飞凤舞的字迹,她读了一遍,有些字写得太草难以辨认,有几个关键字是“骗贷”、“假账”,她还看见一个熟悉的字眼:慎行,是她哥哥公司的名字。
洗出来的照片上有日期,是最近才洗的。
再翻,就是些什么会议纪要之类的,看起来做得极不认真,每次都是无头无尾,只写几个字眼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