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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97)

丁卓离去。

常宁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蔡昭:……

芙蓉听见响动,过来换了壶新茶,离开时扫了一遍屋内的狼藉,眼中是明晃晃的谴责。

大门再度关上。

蔡昭懊恼的坐下:“这两日流年不利,是个人都来责怪我。”

常宁现在气顺了,人也和善了,亲手给倒了杯茶给蔡昭,笑吟吟道,“昭昭别气恼了,大家其实是把你当大人看待了。既不是孩童了,自是应当大气些。”

蔡昭挠挠自己的小耳朵,“刚才我先动手,是我不对。”

常宁一脸老父亲欣慰笑:“我们昭昭真大气。”

瞎胡闹了一通,这会儿他俩才有功夫细谈,

“你不觉得今日之事满是蹊跷么?”常宁端着一盏高座琉璃烛台缓缓走来,宽袍缓带,行止优雅,在侧墙上留下一抹浊世佳公子的翩翩剪影。

“什,什么蹊跷。”蔡昭看那影子有点出神。

“今日魔教攻入青阙宗,究竟为的是什么?”常宁将烛台放在桌上,眉宇低垂,“难不成只是为了给武家兄弟报仇?魔教什么时候成大善人了。”

蔡昭回过神来:“啊,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杀我师父。刚好武家兄弟也想杀师父,这不一拍两合么。”

常宁微微摇头:“那魔教为何要杀宋郁之?”

“兴许那只是武家兄弟自己的意思,魔教并不知情。”

“武刚能学到幽冥寒气,魔教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整件事也是精心计划过的,宋郁之虽说异常了得,但毕竟未成气候,犯得着在他身上下这么大力气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刺杀六派掌门,成效更好。”

蔡昭头痛:“你无非是想说,魔教并无杀三师兄的必要。这有什么要紧的?”

“昭昭,你该学着想事了。”常宁坐到桌旁,“这件事最蹊跷的地方,就是魔教行事极其周密精妙,然而意图却过于简陋粗糙。”

“譬如你费尽心血花费重金,甚至饶上数条人命,千里迢迢只为了买一幅缎子做衣裳。诚然,衣料是好衣料,然而终究不过是件衣裳,犯得着么?”

“从罗元容在祭典那日闹事,到武家兄弟受伤留下,里应外合魔教上崖,再到兵分数路虚张声势,这都必须算的分毫不差,尤其是今日——连时辰都不能错漏分毫,否则上崖人数就不足以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这么大费周折,只是为了刺杀戚宗主?那为何不趁前几日戚宗主在山下时动手呢?明明那时更容易动手。可魔教偏偏要强行攻上万水千山崖,强行闯入暮微宫,然后硬碰硬的打上一架,再找人暗杀?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三十五名高手啊,这手笔不小了。同样的心机算计,同样的人手布局,北宸六派哪一宗的掌门都能暗算到手了。”

蔡昭扬起脸颊,闭目回忆今日情形——武雄在戚云柯身后亮出匕首,武雄紧贴宋郁之出掌,四名灰衣人躲在凉亭后截杀来往之人……

“你说的对。”她睁开眼睛,“整件事是精心计划的。刺杀师父也好,刺杀三师兄也好,并不是武家兄弟自作主张,而是预先埋好了伏笔。”

常宁:“你想到了什么。”

“今日武刚临死前喊的话让我想到,尹岱得罪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两个。”蔡昭道,“会不会魔教也有人对尹老宗主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常宁点点头:“这倒有可能。可这人为何不连素莲夫人母女一道宰了,她俩也是尹老宗主的血脉。”

“因为这人深知素莲夫人母女毫无本事,没了师父和三师兄撑腰,她们母女以后还不任人欺负。”

常宁皱眉:“难说,尹家私养的高手护卫着实不少,更别说宗门之外的尹家势力。不过这话也有点道理,将手硬的除去了,留着尹家母女二人慢慢受罪,倒像是魔教的做派。”

“其实我们来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揣测之辞,真相如何,谁能知道。”蔡昭口干舌燥,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茶,“话本子里说过,遇到这种情形,端看谁在这件事中受益最大,谁就是幕后黑手!”

常宁笑了:“那么幕后黑手就是昭昭你了。”

蔡昭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声咳嗽,“你,你别胡说八道,怎么会是我呢?!”

常宁绕过桌子,轻轻给女孩拍背,“宋郁之若是好不了了,戚宗主自然要再择传位弟子。你觉得补位的会是谁?自然是戴风驰了。”

“你有眼睛没有。”蔡昭用手背擦脸,“宗主之位是有能者居之,丁师兄虽然行四,但武功比二师兄高,当然该轮到他了。”

“这你就不懂了。”常宁笑了,“我知道你一直看戴风驰不上,觉得他不好好练武整日跟在戚凌波身后——可他也并非一直如此。宋郁之天资过人,他练一日抵得过别人练十日,明明戴风驰比宋郁之入门早,年岁也长,然而短短几年功夫就被宋郁之远远落在后头,戴风驰这才熄了勤奋习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