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高门女的被迫营业日常(168)

作者: 瓜栗闲闲 阅读记录

幼云给一脸理所当然的黎秉恪递去了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夫妻俩默契的微笑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一对坏事做惯的贼夫妻在关起门来清点战利品似的。

幼云两三口吃完剩下的半个黄鱼春卷,顺嘴又问道:“登基大典定在了哪日?”太子总不会急不可耐得明日就要坐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罢?

“五日后,咱们得先送舅父出殡。”呼吸沉重的黎秉恪喝下了最后一点热乎乎的甜粥,可是后背冒了些汗也不觉得暖,反而从脚底板升上来一股寒气,令他的心如冻结般坠坠的难受。

幼云就着一碗软烂入味的酱蒸牛腩拨拉完半碗小米粥,心下粗略地算了一下,五天后出殡也就是说宋老国公统共才停灵七天,对于动不动就要请一箩筐的高僧来做满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的权爵人家来说,这是很匆忙的了。

黎秉恪默然地盯着面前空落落的青釉碗,因连日操劳而略显憔悴的俊容上慢慢浮现出一抹愧色,一时间,舅父握着他的手写就的几幅大字、每年生辰送他的那些稀罕物件以及歇宿在国公府时的一粥一饭,都在脑内来回滚过,叫他心里不得好受。

美人伤心总是更令人心疼,幼云见此也没了用饭的心思,撂下碗筷轻轻安慰道:“国公府上下必能明白此中利害,老国公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我们的。”

黎秉恪闻言闭着眼点点头,眼下还有一干逆党要与他们清算,出逃的靖王和福王世子又尚未没追回,太子党的功臣们也还没得到应有的升擢,皇宫及几家皇亲重臣的府邸也得从上到下摸排一遍漏网的暗桩奸细,这些都需要太子尽快登基才能名正言顺地动刀。

但若死于逆党刀下的国舅还未下葬,太子便急着举办登基大典,那也太冷情太不体面了,是以须得尽快办结宋老国公的丧事,才好排布后面的桩桩大事。

幼云猜想,宋老太太那样通透明事理的人必是能理解以上种种缘由的,只不知那个最爱与娇俏的小姑娘处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的小老太,眼睁睁看着相伴大半辈子的丈夫横死眼前,往后余生还能不能似从前那样开怀大笑了。

静默了半晌后,心事重重的夫妻俩互相搀扶着起身,各自理了理素净的衣裳,不敢误了时辰,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了口气,携手出门登车前去国公府吊唁。

今日这样哀天叩地的场景,幼云上一次见是在许老太太的灵堂,而宋家此时的滔天悲意还要远远胜过那回。

幼云一路走来,只见国公府从石狮子镇守的外院门到挂满孝饰的内宅门扇扇大开,门窗上俱糊着白纸,灵堂外孝棚丧幡一一齐备,灵堂内香烛挽联井井有条,府内仆从虽神色悲戚倒也迎送得体,显见是有当家太太尽心操持的。

宋老国公此番实属死于非命,做人儿女的最见不得此种死法,灵前披麻戴孝的一干儿孙几乎哭得无肠可断,个个匍匐在地悲痛不能自已,说是泪流成河也不过分了。

与宋老国公舅甥情意深厚的太子也是悲痛欲绝,特命礼部主祭,昨日又携太子妃亲来祭奠了一番,黎秉恪为了等昏睡不醒的幼云一道儿来,这才晚了一日。

不过哭成泪人的宋老太太丝毫没有责怪之意,甚至还支起虚弱不堪的身子,抓着黎秉恪的手嘱咐他祭拜完就赶紧去忙外面的要紧事,再者多顾着些神智呆傻的皇后,这里一切皆有宋家的子孙支应着,不必挂心。

幼云站在人来人往、悲乐齐鸣的灵堂,突觉一阵眩晕,湿漉漉的悲伤之情猛然涌上心头,又犹如疯长的剧毒藤蔓一般缠住了她的手脚,麻痹了她的神智,令她只能木木地跟着黎秉恪磕头烧纸,连成串的冰凉泪珠挂了一脸都未曾察觉。

临走时幼云细心地瞥到了宋霓那十根裹着细麻布的手指,倏忽间心像裂了一道口子似的疼得厉害,几乎想上前与她抱头痛哭一场,但见她已然哭得撕心裂肺了,更不敢再去招惹,只好一路抹着泉涌般止不住的眼泪,回到王府暗自伤神。

上午痛哭流涕了一场,夫妻俩都有些闷闷的,幼云尚可窝在府里慢慢收拾碎了一地的糟糕心情,黎秉恪却连午饭也来不及用,便得紧赶着入宫辅佐他那屁股朝天的皇兄定夺后头那一长串的大事。

幼云估摸着皇宫里正缺人手,边为黎秉恪换了一套新做的银白素纹外衣,边主动请缨道:“你就让我跟去罢,太子妃守着东宫抽不开身,我去帮着照料母后也好呀,都是妯娌,没有一个忙得脚不沾地另一个却在家里躲懒的道理。”

黎秉恪扶了扶头顶的银翅冠,耐心地与两眼闪着小星星的幼云讲着道理:“你对镜瞧瞧自己,我昨夜没能回来陪着你,你是一夜都没合眼罢?自个儿都还要人照料呢,就别去跑一趟受罪了,趁外头天光亮不害怕,赶紧回床上补一觉。宫里这两天尽是打打杀杀的,你见了又该吓得睡不着了。皇嫂那里自会体谅你受了惊吓,身体虚弱不堪劳累的。母后这两日是愈发的神智不清了,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一切都有太医呢。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