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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女的被迫营业日常(183)

作者: 瓜栗闲闲 阅读记录

幼云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先前睡懒觉的念头早抛去了九霄云外,蹬上鞋子就一个箭步冲去了隔间沐浴梳洗,一应亮眼的钗环首饰全部弃之不用,从头到脚能有多素就多素,反正待会儿去了宫里都是要披麻戴孝的。

临出门前,一向冷静自持的黎秉恪竟有些魂不守舍的,阴沉沉的白衣衬得他俊秀的面庞显出几分平日不多见的哀伤来,朱红大门上的几十枚门钉他身后闪烁着刺眼的金光,将这幅色彩激烈碰撞的情景生生割裂开来。

幼云在一旁见了暗暗叹气,亲爹再不好再有过失,那也是亲爹,做儿子的心肠哪有那么硬,大抵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

待二人上了马车,幼云才想起来嘱咐留守王府的赵妈妈道:“刚才着急忙慌的都忘了,我们这一进宫或许大半个月都不得回来,府里就托付给妈妈和管事们了,一应孝饰还须尽快挂起来,每日巡夜更要严苛些,这当口儿谁要是偷摸吃酒赌钱一概重罚!”

赵妈妈自然晓得事情的轻重,急急应道:“王爷王妃只管安心进宫去,有什么短的缺的就使人回来取,王府内外院都有人排班照应着,万勿挂心。”

幼云握了握赵妈妈的手,放心地坐回车里,吸了一口气定定神,又温柔地捉来黎秉恪冰凉的双手抱在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劝慰,只轻轻摩挲着他的大手,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相陪。

今日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马车驶过的几条街道都不复往日的繁华喧闹,显然京师已经戒严了。

幼云垂下眼皮嘴角,挂着一脸沉痛的表情跟着一言不发的黎秉恪走进宫里,沉闷肃穆的皇宫里钟鼓不鸣,只有一大群匆忙换上白衣的太监宫女在忙着四处挂孝饰。

幼云年纪轻,没经历过皇帝驾崩这样的大事,婚前又一直傻傻的做着万事不理的玄阳元女,太上皇只要求她一心念咒开光,也不曾派宫里的嬷嬷去教她这些繁琐累人的规矩。

如今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姚皇后身边,在黄嬷嬷的妥善安排下乖乖的去饰易服,等着太上皇小殓过后便跪去灵堂朝夕哭灵。

太上皇毕竟不是幼云的亲爹,他老人家骤然薨逝幼云谈不上多么悲伤,不过身处那样悲声震天的环境下,稍微酝酿下感情也能掉下几滴眼泪来蒙混过关。

况且依她的暗暗观察,其他几位王妃驸马也没比她多掉几滴真眼泪,只不过他们嚎得更大声些,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罢了。

灵前规矩大,及至大殓前,跪在皇室女眷堆里的幼云也只得空儿在人群的夹缝中看了几眼颓然垂泪的黎秉恪。

他定定地跪在那里好似一座通身散发着薄浮寒气的石像,比起新皇一日三次的哭天抢地,他则显得静默多了,只有那从红通通的眼角不断滑落下来的一串串清泪显露出丧父的哀痛之情,叫幼云远远地见了十分心疼。

大敛过后,铺了八层各色织金龙彩缎的梓宫便被奉置乾元宫,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及有诰命在身的贵妇都须前去瞻仰太上皇的遗容。

举国第一大孝子新皇带着乌泱泱的一堆人在灵前设下几案焚香,分朝、午、晡三个时辰祭奠举哀,在他的英明带领下,满殿男男女女哭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

幼云淹没在一片灰蒙蒙的麻衣中,挂着硬挤出来的两滴眼泪匍匐在地上勉强撑过几日。在她跪趴得腰背都快断成两截时,太上皇的梓宫终于被奉移到了殡宫暂放,待钦天监算出个良辰吉日再正式入葬——不过依据前头的例子,没三五个月这事儿办不完。

在以日代月的二十七日内,新皇忙着往京外各处颁布哀诏,没空管他们这一班哭哭啼啼的孝子贤孙,于是幼云又夹在皇室众人中被放回家去各自斋戒,只逢到满月、百日等特殊的日子才去参加一下致祭礼。

铺延了大半个月的漫长丧礼过后,幼云的两只耳朵都被京城寺庙道观的三万声钟鸣震得生疼,期间又跪又哭还得茹素,刚吃上肉没几天的幼云直觉精疲力尽。

出了大丧百日后,小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重又点燃了京城的烟火气,嫁娶不禁的民间渐渐恢复了勃勃生机,一个晚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帝王就这样在百姓心里翻篇了,毕竟对升斗小民来说,换了个皇帝,日子也还是一样的过。

但与皇权凑得近的人家就不一样了,近支宗室二十七个月不许嫁娶,远支宗室及各官宦权爵人家一年不许嫁娶,也不得宴饮作乐,一帮声色犬马的权贵们被迫过上了清简如水的日子。

幼云如今有了“身穿热孝不登门”这个绝妙的理由拒绝对外营业,每日除了安抚一下家中暗自伤怀惆怅的某美男外,就是打理打理仅有两位主子的王府,无聊时就把白花花的成堆库银搬出来清点一遍,再潮湿阴冷的心情都能顺溜地转回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