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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恩(117)

作者: 丸子炒饭 阅读记录

圣上隐晦望了一眼殿内,见万忠才来,声音淡漠,道:“她生气了?”

万忠有意遮掩些许,柔和了声色道:“淑仪娘子说不敢。”

“朕方才语气是重了些,她也爱脸面,”圣上教冷风吹了吹,神色也平和了一点,似乎叹了一声,示意一个近侍回去,“她要什么都不许拘束,让宫人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

万忠心想果然自己猜的不错,不过本来也是,就算郑娘子惹恼了皇帝,可圣人夜间大约还要召幸,有这份恩情在,紫宸殿宫人还不至于这样势利眼。

他正要再宽解几句,却又听圣上道:“不必要那小子滚钉板,笞二十杖即可。”

万忠心下一凛,他以为圣上待郑娘子虽然好,却也只是我行我素,容忍她吵闹,过后依旧恩爱疼宠,倒没想到圣上真的会改旨意。

“淑仪娘子其实也不过是女孩子的脾气,见不得杀生,圣人才疼过她,想同郎君撒娇任性罢了。”

万忠讪讪,含糊道:“倒并不为皇后娘娘那件事。”

圣上瞧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忌讳觉得有些好笑:“朕又不是为她朝令夕改。”

万忠一笑,谦卑应了一声是,心中倒不以为然。

内侍监同圣上回禀,早有另外的人去传这份相对而言不大得罪人的旨意,圣上行至书房,忽然觉得这气也消,让人取了纸笔,亲自写敕令。

万忠只瞥见放官长沙郡几个字,即便不知圣上是瞧见郑淑仪哭恼,还是顾念亲情,终究还存了一分慈悲。

荆楚远去帝国的政治权力中心,卑湿水热,然而洞庭潇湘,也不失为一个文人贬谪的好去处,说不得哪一日还能召回,总比到万里之外的岭南闻瘴气要强。

圣上住了笔,淡淡道:“明日去传册封旨意的时候,问一问仁智殿的意思,皇后那个做女道士去的侄女若还肯,教她紧着些赐婚,谢氏早些有后也好。”

他不大留心内廷事,嫔妃们或三五日去向皇后请安,但十五这日总要去,也便不必再多麻烦。

万忠心叹谢郎流放,价值大不如前,袁皇后这一回必然得应下,恐怕心里未必便肯,然而这结果也不算太坏,轻声应了一声是,让小黄门去送皇帝手书的敕令,笑吟吟道:“圣人仁心。”

“少年一腔孤勇,真教他受了那些苦楚,岂不是成全了他的名声?”

圣上半向后倚,声音淡淡:“不过是逾矩见了几次,朕越是不准,他反倒越张狂起来。”

教音音晓得他受苦,心里反倒更怨恨起来,反倒不怪谢文徽是个犯倔不肯替她遮掩名声的人。

万忠为圣上研墨,偶尔亦有臣子进来,他们或许听说了登闻鼓下的事情,然而心中除却诧异以为谢郎君疯癫者,也有少许知道内情的人,更不敢言。

其中左仆射英国公与圣上早年交好,他不管谢氏的那些账,只是见天子衣襟遮掩不住的伤,心道皇帝何时添了这种趣味,不免打趣:“宫中夜里遭了刺客不成?”

圣上不过莞尔,淡淡回他:“新养狸奴,难免野性。”

然而手抚过伤口,却未有过多遮掩,仍泰然自若。

等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奴婢躬身进来奏报,轻声道:“圣人,谢郎君来了。”

谢文徽到底文弱些,被笞二十杖几乎气绝,也只能抬过来,圣上见他趴在藤凳上被抬到御书房,微微蹙眉:“先帝也常用军棍笞朕,倒也不至于如此。”

就是皇子们这样娇贵,他偶尔也打,未必有这样重,但也没将人打得多坏。

万忠稍有尴尬,皇帝早年更不是安稳的性子,常常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帝统军时,待子女比皇帝更为严苛暴躁,即便最宠爱今上,但打他也打最狠,圣上自己捱得住打且不出声,旁人哪能都如此。

谢文徽自幼少受皮||肉苦,更合傅粉何郎的审美,他闻言挣扎要起,然而还是瘫了回去。

他咬牙道:“臣以口舌请陛下赐对,舌头还没掉,便不碍事。”

圣上昨夜才春风一度,瞧他挨打得可怜却还嘴硬,心内那点戾气倒也渐渐消散。

音音随了他这个外甥,尚且不知道有多少高门里的苦要吃,偏她还以为是福地,谢文徽也忒不自量力,又护不住她,偏偏弄这许多痴情戏码。

“你这孩子,未免太不懂事,”圣上俯身,拍了拍他肩,面上犹自含笑,“你私会朕的宫女,该知道是什么罪名,朕不同你计较,你反倒轻狂。”

谢文徽现下仍有一点未被打掉的傲气,他也不管能不能直视皇帝,竭力抬头,却不经意间看见圣上颈处的抓伤与咬|痕。

他不是没听闻过圣上房内的传闻,且郑观音被圣上带到殿中也有两日,若说没发生些什么,谁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