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25)

“昭阳殿今日便能安排出来么？”

郑观音眼睛一亮，她也曾听说过，这个昭阳殿算是宫中建造精巧、又离紫宸殿更近的宫室，虽说在紫宸殿里成日陪王伴驾更教人羡慕，但她成日都能见到皇帝，其实也觉得累。

圣上见她急于从紫宸殿搬出去似的，一面唤人进来更衣，一面去拧她的玉臂：“朕这地方哪里不合你意？”

“不是不合意，没见过娘娘，总是没过明路，”郑观音怏怏侧过头去，不再理他：“礼部不是要给一道旨与我，难不成到紫宸殿来宣？”

她本来就是皇帝强抢过来的女子，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郑观音见万忠示意她起身为陛下更衣，仗着受宠，偏倚在榻里不动，用手指轻轻擦拭眼角没几颗的泪，“我难道见不得光，不能叫人瞧见我受宠？”

万忠见圣上身上的痕迹比前次越盛，心知郑淑仪有放肆的底气，也不敢问，亲自捧了衣服侍皇帝更换，权当没听见。

“为这事生气哪里值当，今日便教南栀她们随你去，难道不好么？”

周围都是紫宸殿的随从，她这样耍起脾气来，皇帝虽然无奈，却也不喜欢见她这样怨泣，省得时时惦念起那个谢文徽来，幻想万一嫁了他能有多好，温声道：“要是她们说你几句，奉承听着就是，有什么不好的回来便告诉朕。”

郑观音被他说笑，她如今并不指望奉承皇后，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神态却天真：“娘娘们不也是圣人的后妃，我同她们和睦相处就是，陛下疼我，教她们说几句也应该。”

圣上嘱咐后本来觉得自己说这些似乎太矫情，她这个人又不是离了他便活不成，哪里需要将她拟作被虎狼觊觎的柔弱小兔子，然而听她这样明事理起来，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心中却又有几分不是滋味。

这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内侍替圣上将朝服穿戴差不多，他挥手示意他们后退，半掀了帷帐，俯身去瞧仍拢着锦被的她。

郑观音仰起头，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圣上穿朝服，威仪且从容，赫赫神气，完全不像是夜里被自己绑起来的人，稍稍往后缩了一下，疑惑道：“圣人，我说的不对吗？”

“音音，你何必这样，”圣上瞧着她略显稚气天真的面孔，心中有些莫名的涌动，然而最后只是抚了抚她面颊，将她微乱的青丝拢到后面去，“你见一见回来就是，不必勉强自己。”

他总拿前世的眼光来苛责她，然而她却懵懵懂懂，没有一点记忆，又何罪之有呢？

她不曾丧夫，对那个人没有多少情谊，也不曾痛失孩子，对他更是殷勤周到，甚至主动伏到他身上来索要，只是如众多女子一般想虚荣一点，却又没什么底气。

郑观音见圣上的目光似是带有热度的缱绻，当着这样多的奴婢，皇帝可以当他们全不存在，然而她目前还不行，以为他还恋栈那事，面上稍微有点热，轻轻抵住他肩，低声道：“可不能将朝服弄乱了。”

圣上握了握她手，目光中微含不舍，稍微吃了几口奶做的点心垫一垫，便起驾往外去。

南栀进来服侍郑淑仪更衣，正逢圣驾向外，盈盈俯身，却见圣上眼神定定落在自己身前。

皇帝这几年都没对她有过兴致，不至于一来服侍郑娘子便瞧得中她，南栀微微疑惑，手心汗都出来。

“打扮得这样娇艳，也太轻浮，”圣上想起她跪在郑观音身旁的妩媚柔顺，甚至被醉了的音音说他尚且不如南栀，不免隐隐有怒气，然而音音这两日还喜欢和她说话，只淡淡道：“以后在郑淑仪面前服侍，须得稳重些。”

南栀抚了抚自己鬓边步摇，她从前也是如此打扮，只是淑仪娘子大方，陪她聊得高兴，随手便拔了一支钗赏赐，她今日又簪了一朵小小的花。

难道淑仪娘子以为她狐媚，生气了？

郑观音听见圣驾出门的声音，却不见圣上拨来服侍她的宫人入内侍奉穿衣，心里正觉得奇怪，然而南栀再进来，她却莞尔：“头上怎么光秃秃的，教人瞧见岂不笑话我？”

南栀欲言又止，只推爱素净，进来见郑淑仪颈侧微有红痕，微微有些心疼，想着夜里锁链铮铮响，圣人折花也太狠辣，柔声道：“奴婢一会儿为您上妆遮一遮。”

郑观音讨了镜子瞧一瞧，却莞尔摆手：“不必太刻意，稍微扑一点粉就是，娘娘哪里会问这种事情，问我便说是夜里蚊虫叮咬，没什么要紧。”

南栀应了一声是，郑淑仪册封虽短，但华美的衣裳颇多，历来册封嫔妃都简单，受了旨去皇后那里磕头便算了事，并不太麻烦。

不过从前并没这样从宫人封起的，皇后娘娘贤惠归贤惠，却也很是强势，未必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