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47)

皇帝也不晓得是怕她这个醋瓮成的精，还是当真薄情，除非是榻里寻欢哄着她生，其余时候在她面前能不提前七位皇子便不提。

然而天子这样的脾性，她也顾忌不敢生。

可是今日见到七皇子，他这样可怜天真，忽然心头一软，教人给他拿点新进贡的果子来啃，同南栀轻声道：“圣人的孩子都蛮漂亮。”

南栀晓得郑观音在圣上面前对待后妃的态度，这话可教她怎么接，只是笑：“圣人的相貌便好，只是更成熟英武些，或许小时也是这般可爱。”

郑观音倒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喜欢乖孩子，她从小耳濡目染，嫁了人便也意味做母亲，自己有心不做，瞧见别的孩子可爱，也愿意哄一些。

宫人取了果盘和各色精致糕点，然而南栀却起身分了一半送到郑观音手边，温声劝道：“娘子早起也只喝了一点粥，半日下来哪里受得住。”

郑观音了然，婢子们这些细心她也受用，便带头吃了两块，柔声道：“七殿下这样喜欢昭阳殿？”

一般来说，特别小的孩子或许都藏不住情绪，她同王淑妃初次便教他们母子分离，即便昭阳殿这样好，也应该如武宁那样爱憎分明，他也不该来才是。

萧昭文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喜欢，也喜欢淑仪娘娘，可是刚才人那样多，他们每个人都要和淑仪说话，您都没看到我。”

郑观音稍有一点疑心，然而也和善：“肃王府里住得习惯吗？”

他注视着面前的糕点，似乎很馋，但又很有规矩道：“叔父待我们很好，只是不如淑仪的地方好。”

王府同宠妃的殿宇还是无法比，郑观音瞧他也微微生出本不该有的怜悯心，就教他别拘束，与身侧的人叹，“淑妃倒是会生养孩子。”

让她自己生养，都未必能有这样玉雪可爱又规矩乖巧的孩子。

皇帝小时只怕是个混世魔王，说不出的淘气与叛逆，看着二殿下大约就有那个模样，她岂不是要头痛死。

七皇子吃的不慢，但仍有礼貌，郑观音有一点喜欢他，但不敢让他碰到更多昭阳殿的东西，柔声道：“七殿下还想玩什么吗？”

萧昭文想了想，小声道：“淑仪娘娘的声音很动听，我想请娘娘给我读一点故事。”

她微微一怔，这个年纪的孩子难道不正是淘气，或许是随着淑妃住，他是圣上的小儿子，淑妃也最疼他，会有这样的习惯。

若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机深沉，想在她面前激起一点母性，为生母旁敲侧击地求情，她也不是不动容。

他不乱动，只是吃了几块糕点，连小孩子不常喝的茶水也没动，她能稍稍放心些。

“淑妃也常这样做么？”

郑观音偶尔睡不着，圣上也会念一点才子佳人的故事给她，虽说他并不喜欢，她也没有圣上所以为的那样爱看，但看见他不喜欢，还要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尽量柔和动听地念起缠||绵||悱|恻的片段，她就越发受用起来。

只是她总不能念这种片段教坏孩子，于是换了一本游记，教他上木榻，枕了一个软枕。

才念了两则，这孩子微微发困，便听得圣驾遥遥而来的声音。

郑观音本就是一个容易多思多想的人，转念一想，七皇子硬是要候在这里，可能是在等他的父亲，用那奶声奶气的音调为王淑妃求情。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她不太愿意被人设计当作踏板，然而一个小孩子想见父亲，为生母求情，又生得可爱，难得教她这样凉薄的人有一点同情心，佯作不知。

于是唤了他起身，柔声道：“圣人过来了，得起身见礼。”

萧昭文并没真睡着，然而听见郑观音唤他，却稍有些迟疑，并不如郑观音所想那般，急着见到皇帝，反而坐在榻上，悄声道：“娘娘，您低一点身子，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郑观音最爱惜自己的容貌，心中一片柔和，但虽应允低头，却也戒备，防着他挠人。

她没学过防身术，但圣上已经进了宫门，他要是拼着命伤了这张脸，他的母妃可能都未必活过今夜。

然而猝不及防，左颊已落了柔软触感，轻且润泽，转瞬即逝，是与圣上欲疼爱她时那种男子强势不同的触感。

他脸上也红扑扑的，低声道：“我喜欢淑仪娘子。”

青年以上的男子同她说这话，郑观音身为圣上的妃嫔，都会当机立断给他一巴掌撇清关系，然而一个乖巧的小男孩说喜欢，却哄得人心花怒放。

她面上忍不住漾出笑，轻声道：“就为讲个故事？”

“不止呀，淑仪生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给我吃好吃的，阿娘从不给我吃甜食，”他的小手捂着脸，害羞又可爱，“所以我最喜欢淑仪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