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177)

“郑母妃为什么说我不是好东西？”他方才见大皇子的侍从往外走，便去而复返，折了一朵仍盛开的牡丹拿来，听见郑观音在殿内斜倚嫌弃，心下微感了然，面上却委屈巴巴，“是因为我摘了郑母妃的花吗？”

郑观音微窘，见富宁面露为难，带着他进来，轻咳了一声，“七殿下取笑了，我不过是作闲聊，谁就当真了呢？”

她虽然喜欢牡丹，但是也不会为一朵花和孩子计较，柔声道：“这朵送你，再叫富宁去陪你掘一株回去，就说是我送给肃王妃的，谢她赠琴。”

富宁其实确心疼那些牡丹，花房培育出来的寒天牡丹色极清雅，只是稀少，圣上也只舍得专供昭阳殿，郑观音还没瞧过几回，便教七殿下摘了一朵。

好在郑淑仪慷慨要送，见七皇子也重新高兴起来，他还是舒了一口气，正要应是，却被七皇子挣脱了手，一路跑到郑观音的坐榻旁边。

“郑母妃，我有两句悄悄话和你说。”

郑观音其实更像是他的姐姐，对着一个小孩子，远比对着一个待他有意思的皇子舒心，点了点头，伏低了头方便他附耳，“真是孩子气。”

然而她低头，没听见这小孩子什么稚嫩的童言童语，反而是头上一重，被人安了一朵花。

“郑母妃说要把花送我，我就能做主把这朵给郑母妃簪花了。”他还有点矮，够不到那乌云似的发，轻声道：“郑母妃生得这样美，我听人说名花赠美人，您簪一朵牡丹正合宜。”

簪花描眉往往是闺房的乐趣，郑观音只被圣上这样对待过，不过一个小孩子来做，就别有妙趣，并不觉得被冒犯，只是掩口笑，按他肩道：“这是谁教你的话，这样不正经，嗯？”

她身上的香气幽微动人，又不大避忌地揽过他肩，满怀馨香正绕着他，萧昭文从不曾离她这样近，连心跳也加快。

萼华也笑，“圣人晨起时见了满盘的花都要挑许久为娘子簪上，何其耐心细致，再大的脾气也没有，倒是娘子还有些不耐烦早起梳妆，想来七殿下也是耳濡目……”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连忙住口，七皇子要是耳濡目染，那想来圣上从前也常为王淑妃这样做了。

若如此，这样的旖旎事对郑观音也就没什么特别可言了。

萧昭文见郑观音面上的笑意果然淡了些，却也没有否认，低声道：“娘娘生男子的气，我喜欢郑母妃，可只能送一朵牡丹，也能叫郑母妃消气么？”

郑观音点了点头，她其实蛮喜欢七皇子这样可爱的小孩子，虽说文弱些，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娇嫩，又是生在深宫这样一个精细的地方，笑着叹道：“你以后待你妻子也这样好，就和别的男子不一样了。”

“那我以后还能常过来为郑母妃簪花么？”他想起御苑中的花草，提议道，“我下学时经过太液池边，为郑母妃带一朵秋海棠。”

郑观音膝下没有皇子，并不知道书房与太液池这不顺路，却还是摇摇头：“这哪里能使得，你如今虽不能回淑妃娘子的宫里，但教你母亲和皇兄知道了会伤心。”

她言明却并不细细剖析，淑妃或许将这孩子很好地呵护起来，这样小且单纯的孩子，就是同他说，他也不会懂得嫔妃们之间的恩怨，只能将来慢慢领悟，淑妃经过这一遭想来也安分许多，她如非必要，也懒得计较。

“郑母妃身边有许多服侍的宫人，偶尔也有别人来服侍我簪花，”郑观音抚着鬓上的花道，“等你长大了，会有教你簪花的姑娘。”

他有一点失望，退而求其次，“那我还能常来郑母妃这里玩吗，阿爷近来不喜欢我读书不用功，还说我将郑娘子吓坏了，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不许内侍们陪我到各宫里玩。”

郑观音几乎被水呛到，她要是没记错，七皇子现在还不足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她印象里还在疯玩，还得哄着识字读书，这时节指望用功，即便是皇室，也实在是揠苗助长。

将来只是闲散的王爷，圣上难道还能指望每一个儿子都成龙？

“七殿下喜欢，就可以过来坐一坐，”郑观音柔和道：“圣人不过是这样说，其实殿下这个年纪正该好好玩一玩的。”

虽说奈不过又给他读了几句奇闻异事，但直到内监送他走，郑观音瞧来都是心情不错的。

南栀见郑观音这样喜欢七皇子，心叹缘分这东西着实奇怪得很，要是王淑妃肯稍稍示好，说不定彼此往来还融洽些，低声劝道：“娘子要是这样喜欢孩子，不如和圣人说一说，以后便不行避子之法了。”

“依淑仪的恩宠，想有好讯息是迟早的事情，”南栀给她递每日调理的汤药，轻声道，“若是有了八殿下，孝敬您定然比七皇子待您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