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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君恩(202)

作者: 丸子炒饭 阅读记录

然而圣上所见所遇之人,即便不愿意顺从早婚的风气潮流,也都是能为儿女交得起这昂贵赋税的,可她却寄人篱下,受这份赋税所迫断然没有留到十五岁后的道理,即便是留,也须得尽快为自己谋个出路。

不是被人送回郑氏尽早选个婆家,就是匆匆在南地出嫁。

“至于那妇人,朕已经忘记她生得如何了,”圣上回忆起来,并不见她的脸,“但朕偶有一日出外散心,听见梦里的声调也不免震惊,虽说后来失望,可也聊以安慰,教她隔屏背身说话,就像是瞧见音音晨起梳妆。”

“或许是朕也有私心,不希望别人也能常常来欣赏音音的声音,哪怕她声音百变,那女声不过几瞬,”圣上缓缓道,“那时节寻不到你,但也不是很在意,我想只要不再梦见,我便不会再想你。”

“圣人说这话,既然喜欢我,做什么见了我还要气我、不理我,”郑观音紧紧攥紧了锦被,却仍存有犹疑,“陛下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么?”

“因为朕很想怨恨你,恨不得杀了你这个妖女。”

圣上再说起这事时已经变得恬淡,甚至会回味那样的幼稚拙劣却小心的演技,“但朕后来想一想,却又做不到。”

“所以哪怕觉得没脸,但还是作罢为好。”圣上握住她纤纤的指尖,“朕这样没脸,音音会觉得有些开心么?”

“郎君丢脸,我为什么要开心,”郑观音将信将疑,却又疑惑难解,低声道:“圣人为什么要恨我?”

圣上现在再回忆起来,侧脸去瞧她,总是有几分柔和意味,拿她的手隔着一层绸衣按抚自己心口,“你这样惑乱君主,早就该杀。”

绸衣下是他温热的肌肤与有力的心跳,郑观音却没有再与他旖旎的心思,低声道:“就为我生得合圣人心意,圣人便要杀我?”

“并不全是,”圣上将这一切明明白白讲与她,便知道她会畏惧,会害怕,然而他还是说了,“音音,我不喜欢我卧榻之侧会有你这样的人,正如功高震主,这样的女子,即便是生得再美,我也不愿意留你在身边。”

郑观音悻悻将手缩回来,离他远些:“那为什么不教我嫁给……”

“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凡人之所以为凡人,不在知理与否,而在其行,”圣上坦荡道,“纵使其心如此,但心口不一的,也不止你郎君一人。”

郑观音闭了闭眼,颤声道:“圣人狠不下心杀我,是为爱我的容色,所以要教我殉葬,对不对?”

皇帝活着的时候,还是希望能有她这样美艳的嫔御陪伴作乐,但是一旦他驾崩,皇帝自然就舍得教她死了,相随地下,继续侍奉他。

圣上瞧着她,不大言语,目光巡视过她面颊,平静道:“音音,殉葬是早已有之,你怎么看?”

郑观音感受得到他的压迫与审视,这时节该怎么讨好男人她当然知道,然而心底却早埋下一颗隐隐不甘的种子。

她虽然对圣上所说的前世总是将信将疑,扭过头去,闷闷道:“前世我殉葬,会叫圣人开心么?”

圣上久久不言,等郑观音几乎藏在被子里没什么动静,似乎快睡着时才低低叹了一口气。

良久不动的锦被发出一点声响,郑观音背过身去,眼中却清明。

她原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又不是全部的嫔妃都会被殉,圣上如今这样宠爱她,甚至冷落皇后到了外廷猜测废后的地步,皇长子又迟迟不立,她大可以趁着年轻生育一个皇子,凭着圣上的喜爱争一争,未必便是吕戚之争里沦为人彘的结局。

皇帝盛年,等待皇子长成并不是一件难事。

“圣人,我常常想,或许我前半生过得这样辛苦,就是为了在这里遇见圣人,”郑观音低声道,“人一生的福气总是有限的,或许我的运气在陛下身上太厚,以至于其余的地方便薄。”

她轻轻将两人不愿意说及的话别了过去,这些话里或许含着许多真心,不过却不愿意对着他说,“圣人以后不与我共浴,再也教我溺在你眼前、更不许提今晚的事,我便再也不生郎君的气。”

圣上听她这样说,不由自主地就想亲一亲她,但是郑观音却推拒坚决,她道:“这几日圣人不许再上我的榻。”

“音音,有胆子推拒朕的宠幸,怎么论及生死就这样为难,还需顾左右而言他?”

圣上将这蚕蛹似的严密包裹彻底打开,自己也来挤挨着她枕,两人结结实实挨在一起,郑观音不觉面上红热,伸手向后推拒,心慌得厉害:“圣人把我欺负成这样,还要从后面来!”

圣上不意她想到这里去,闷声一笑,轻轻去啄她光洁的背,“怎么恁的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