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38)

虽然作为男子也有一点隐秘的刺激，可是这总归对不起素日的教导，出入宫闱次数多了，仿佛精神身体也坏，惶惶不可终日。

皇帝虽然不在意皇后有些取悦自己的小玩意或者癖好，但是没有兴趣听他那战战兢兢、半推半就的经过，摆了摆手：“她既然觉得你伺候得好，往后照常伺候便是。”

魏继德已经等着皇帝手边那盏茶、那方厚实的砚台砸下来作为暴怒的开场，然而这平淡的语气仿佛他是伺候皇后的太医，以为自己听错，迟迟不敢应一声是。

圣上对于他这种仅能给郑观音添一点堵的文弱官员并不大瞧得上，轻描淡写揭过这一层，冷冷道：“朕既然格外破例恩宠，教你们给贵妃预备册封礼，是否也太轻慢？”

“还是说，这事是皇后的意思？”

魏继德的额头与后背满是冷汗，但这等情形下他前思后想了一阵，也能清楚明白皇帝的意思。

——若是没有贵妃这件事，圣上是准备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正常人谁会觉得依照制度而办错了贵妃的册封礼比秽乱宫闱还要严重，他连连称罪，犹豫道：“娘娘是有些不高兴，在内廷说过许多贵妃的不好，但多半还是臣自作主张。”

皇帝怪不怪罪，他都不敢再在长安这样的地方待下去，于是磕头求去：“臣请圣人允臣乞骸骨，又或发配岭南，全凭圣意。”

“郑尚书年纪大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圣上瞥他一眼，“既然是你得罪贵妃，这几日就由你带头拟一个流程出来，不必吝啬花销，只要能叫贵妃满意，便如封后，也无不可。”

圣上缓缓道：“祖宗旧例也是人定的，想不出别的点子，现成的却也在这里，你进了仁智殿也没有死，说明也不算迂腐之人。”

旁的人骤然接手这件事，恐怕还有些畏惧骂名，怕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同僚指斥巴结皇帝宠妃，但对于他来说，全族的性命与这件事带来的骂名比，还是挖空心思讨好贵妃才更划算些。

魏继德见圣上讽刺他，心下明了这个骂名必得自己来担，才忙不迭应承，然而却又觉帝后之间的情分迷茫如一团雾，教人混沌摸不着头脑。

圣上已经准备起身出去，见他还跪在地上不起来，不觉好笑，调侃道：“昨夜侍寝时难道不知必有东窗事发那一日，怎么现下就软成一摊泥？”

“臣这几日恐怕不敢入宫见皇后娘娘……”

魏继德觉得自己的汗流得不停，皇帝南征北战，所览众多，确实是对男女之事极看得开的，可真验证出来，他还是挣扎不能起身。

“仁智殿的事情都随皇后心意，”圣上懒得管这些，对于魏氏来说，能不诛杀原本就很好，至于其他皇帝本没有插手的意思，“没有你，想来也会有旁人。”

他羞惭不敢言，直到皇帝出去，才被内侍搀扶起来。

御前内侍心下知道，自然是不敢笑他的，然而魏继德却自己心虚，疑心处处都有人在笑他。

……

皇帝起驾，若不是出宫或者去听曲观赏珍禽野兽，几乎都是往昭阳殿去，很少会到其他嫔妃处看皇子皇女，省得贵妃误会之下泼醋，然而这一回临近晚间，万忠却听见御辇上的天子漫不经心地吩咐：“往仁智殿去。”

仁智殿的一切自圣上走后虽然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可是再上台阶，已能窥见缝隙里一抹初生的绿。

袁皇后早听闻郑贵妃回宫后的闹剧，并不惊诧，反而快意，也为她的恣情有些怅惘，见皇帝过来，难得描妆华服，迤迤然远迎，似是讥讽幽怨，含笑道：“陛下真是稀客。”

一别许久，圣上却没什么感触，见她用心打扮，不过平淡揭穿：“皇后容光焕发，大约也不是在等朕。”

安成真姬立在皇后身侧，听圣上这意思便知道是魏侍郎的事，默然不语。

她虽然并不赞同皇后去找别人，然而袁皇后病得反复，药石见效甚微，外面的巫士也说是心病，含蓄说不妨寻一点人药，教男子做药渣，按照娘娘的脾气，原本是不肯依这种歪门邪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同薄情寡义的皇帝赌气，最后皇后竟然也依。

但是她不喜欢学晋惠帝贾后在民间广选贫寒美少年私会，反倒选了皇帝近侧的人，还以两人之事威逼他不许给郑贵妃更多风光典礼。

不过那人倒也听话，虽说不及皇后前些年得宠那些时日欢愉，可是作为丈夫与情郎的温存体贴，远比皇帝这样需要被后妃服侍的君主要强。

“徐娘虽老，犹尚多情。”袁皇后虽然面上待皇帝冷淡木讷，然而听闻他见了魏继德而来，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期待，虽然说不清是什么，但她宁愿皇帝失仪，对她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几下，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她，也比现在无动于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