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5)
“我从未见过像观主这样温柔待人的有礼君子,”她声气细细,带着害怕与懊恼:“可我不会端茶送水,说句话也教人觉得烦心,奴并不是觉得侍奉观主委屈,是实在歉疚得很,怨自己不争气……”
萧昀看向她,眼泪非但无损她的美丽,反倒增添柔弱无依的动人,教人想将她揽进怀里,好生安慰。
梦中他抚琴时偶有悲凉音色,她也常这样流泪,叫人爱怜得不行。
她性子柔和,命中又坎坷,那种伤身动人的无声哭泣,分走了他生来为数不多的同情与爱惜。
以致现在她这样珠泪连连,他也未发怒。
郑观音见他不言语,仍看着自己,鼓起勇气将那大半碟透花糍呈到他面前,轻声道:“知观,我再不聒噪的,您尝一尝,确实好吃的。”
好吃得她都想过刚刚要不要趁他没兴致赶紧吃完,一块也不给他留。
“出家人当慈悲为怀,区区小事,何必放在心上,”他语气稍松泛了些:“心静自然凉,我不吃,也并不是为你。”
她低头“嗯”了一声,果然接下来便听见一句极为悦耳的话。
“你既然喜欢,就都拿去罢。”
她谢赐时面上的欢喜不带一点虚伪,正欲将早已经凉透了的茶汤一并带走,却听他吩咐道:“明日点一杯茶来,不许放盐。”
这就是要她依旧过来侍奉了。
但他这样信不过,还特意叮嘱一句,郑观音看在这一碟透花糍的份上柔声应承下来,躬身退下前抬头又觑了他一眼,期期艾艾道:“知观……”
萧昀闻弦而知雅意,她本来是被张真人分去清扫朝天殿,不欲听她多诉苦,颔首道:“朝天殿的事情自然另有人做。”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郑观音想同他说的满不是这么一回事,闻言莞尔,跪坐离他近了些,那幽幽香气仿佛如她一字一顿的温热气息拂扰人心。
“奴晓得该如何称呼道长,道长却还不知妾闺名。”她的眼睛含了泪水,似是潋滟,容易叫人误以为内里有无法隐藏的少女情思,总含了一点令人喜爱的恼。
“萍水相逢也就罢了,若蒙受恩赐常来服侍,是观主赏识,哪里还能学宫外的娘子不肯轻易将姓名道与男子?”
“我生于观音诞辰日,是个不冷不热的春日,是以阿爷给我取名,就叫观音。”
二月中旬花朝节后,便是百花渐放,春日煦和,她就生在这样的好日子里。
他轻缓点头,算是知道:“这生辰是有福气的。”
她并不急于一时,说完拾了东西,那一道倩影躬身后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然而当她终于融入殿外叫人有些透不过来气的热光里,忽然教人生出一点恍惚。
她骑在马上,听见有人唤她“观音”,回首嫣然一笑,风吹起那半边遮面的纱,说什么已然听不清,只留下香尘细细。
但他的身边却有女声调笑,“皇兄以为谢夫人如何?”
玉城常有惊人孟浪的话语,天子素来不放在心上,然而闻言却也怔怔了片刻,方如平时自若:“教人望之,从此不敢见观音。”
作者有话说:
几个男配会陆续上~
以后大概都是晚上十二点发文,没有会请假,啾咪!
第10章
万忠一直待在不远处的殿宇内,等那宫人走了便仍守候在殿外。
圣上不吩咐,他们不便近前打搅,偶尔会有内侍送茶饮点心,也尽量会降低自己的存在,仿佛偌大的殿院中没有任何人。
直到有内侍捧了衣物来请示内侍监,才听到殿内有传他进去。
万忠将道袍接过来,入殿躬身行礼,静候皇帝的吩咐。
“是你选她上来?”
万忠被圣上这样一问,稍稍怔了一下,瞧陛下面色平静,难以揣摩圣心,轻声答道:“道观毕竟俭朴些,圣人久留,原先侍候的人手也显得捉襟见肘。”
“自作聪明,朕何时说过要久留?”萧昀将一页书翻过,看也未曾看他:“一个婢女罢了,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从前圣驾也是常来常往,不见抽调这许多奴婢来服侍,今日人俭素起来,排场却越发大起来?
万忠稍感一头雾水,应了一声是,想着自己以后是否该尽好职责,做个不闻不问的木头人。
但长久察言观色的习惯总是改不了,他悄悄望了一眼案几上书册页签的位置。
那治国修身的圣贤书,距那位宫人侍奉时所见,不过向后了两页。
“方才殿外什么事?”
萧昀凝视着眼前茶盏的淡淡薄雾,近前服侍的人对君主的口味偏好知道远比她多,重新换了茶,乳雾溢盏,酥软的茶点玲珑各异,放在一旁也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