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260)

圣上也不必避讳在人前和郑观音亲近，或许也是心里厌烦杂乱，不动声色握着郑观音的手没有放开。

郑贵妃在紫宸殿里说话同皇帝并没什么差别，只过了片刻，内侍便上了三盏奉与贵妃和皇子。

圣上见萧昭业不喝，面色微沉，淡淡道：“你们兄弟两个不是要求见朕吗，有什么事情，说了也就回去罢。”

“阿爷连大哥都饶了，为什么不能放阿娘一马？”萧昭业站不稳，索性忍着痛楚跪下道，“阿娘就算是有错，也不过是女人家嫉妒吃醋，连阿爷都数度与各位大人们说起，妇人嫉妒，便是君主也束手无策，那么阿娘罪何至此！”

“求您瞧在阿娘从少年时就陪伴您，又生育皇子的情分上，饶了阿娘这一回。”

萧昭瑜在一侧跪着，见哥哥重重磕头，也有样学样，重重磕在地上不起来。

“看来你是都知晓了，”圣上语气平淡，并不见生气与否，淡淡道：“嫔妃与皇子孰轻孰重，你难道不知？”

萧昭业没想到圣上竟然是这样坦诚，或者说懒得掩饰心思，惊叫了一声：“那贵妃娘娘便不是嫔妃了么，她没做阿爷的嫔妃时……”

“你若不是朕的皇子，现在同蔺氏就是一样的下场，”圣上冷冷打断他，“贵妃也是你母妃，你进来问安了么！”

他们刚进来还没等问安，圣上便先说了一通，别说是赌气故意略过去，就是想问安，也没机会开口。

但是这种理由却又不能说出口，只能闷声吃亏，跪下道：“儿臣有错。”

圣上却深深瞧了他一眼，他们已经要长成，虽然活得更久也未必会是将来音音的对手，然而见到地上那不甘之心昭然若揭的皇子，不免为她们母子日后担忧。

这个儿子有一点他年轻时的脾气，然而却不适合做君主，一时恻隐，终究会酿成大患。

“指摘君父，不敬贵妃，这就是你为人子为人臣的道理吗？”圣上声音不高，却有些威慑意味，“蔺氏以后就不再是你们的母妃，教宗正寺的人明日来见朕，将你们两个出继给宁王，你们日后就居住宫外，不必再来见朕。”

郑观音本来也觉得圣上是否也忒爱挑刺，然而听到后一句，却不免愕然抬头，看向皇帝。

她确实有引导圣上将二皇子与四皇子出继的心思，可是皇帝的儿子虽然多，总不至于到随意送人的地步，但皇帝显然是已经早有了这样的打算，不过是随口寻了个借口。

宁王她只有模糊印象，是温淑仪的孩子，但他年岁比皇帝小许多，骤然多了两个这样大的儿子，估计也惶恐得很。

她心神微颤，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连忙起身：“求圣人三思，这毕竟是您的亲骨肉。”

“不用贵妃假惺惺地求情，你会有这等好心？”萧昭业想起在昭阳殿初见她时的惊人美貌，他挣扎着站起身，站在弟弟前面，“你这样的狐狸精，就是用这一张脸把阿爷和皇兄迷住了，所以我母妃才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一切如贵妃所愿，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些什么？”

“朕看你眼里是没有朕！”

圣上倏然站起身，他弓马起家，却被郑观音紧紧抱住腰身挣不脱，内侍们听见这些话再也没办法杵在外面不进来，时刻留心皇帝的吩咐，万一圣上说一句“杀”或者“杖”，就得立刻按住了他们，省得二皇子突然发难，欲血溅五步。

“阿爷，在您眼里就有我们吗？”萧昭业倔强望向圣上，道，“是做皇兄的补替，还是只是您随意留情生下的阿猫阿狗，也能随意送人吗？”

无论他们怎么做，怎么争，在圣上心中都比不上皇后生的好儿子，皇帝将大部分的心血都用在了大皇子身上，虽说平日里不喜欢，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依旧宽容，这教人怎么受得了？

皇帝早些年这样对待安才人的孩子，或许皇子公主有别，他们的母妃也比异域小国的公主更尊崇，根本不会有多少感触，然而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却格外难受。

圣上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见郑观音稍松开些，拍了拍她的背算作安抚，冷冷道：“将二皇子与四皇子送回去，别让朕再见到他们。”

萧昭业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弟弟拉住手，萧昭瑜怯生生望了一眼圣上深邃的目光，仿佛雄狮噬人前的打量，令人不寒而栗，终究还是有几分怯懦，低声哭求道：“阿兄，咱们走罢。”

萧昭业看见弟弟面上淌泪，重重甩袖“哎”了一声，内里几多失落愤慨，满腹的牢骚不甘最终归于平静。

万忠也不敢教他们两个在内殿多留，生怕皇帝一会儿又换了主意，见殿内片刻宁静，立刻就将两位殿下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