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恩(91)

郑观音心烦意乱，勉强从榻上挣扎起来开门，却见是观主身边的万祥。

她微微一怔，心里哀叹连连：“怎么，观主回来，又要教我去伺候？”

万祥瞧郑娘子面容似乎憔悴，他一路行来隐隐听到宫人私语，心底存了疑问，却也来不及盘查，连忙先来同她说话。

“娘子大喜，今日圣人与观主都会回景明观来上香，观主特地先派奴婢来告诉您一声，等您精心妆饰了再去前殿。”

御前的人大多已经心知肚明，万祥对这位未来的郑淑仪也存了交好的心思，殷勤道：“圣人这回来，或许要留宿两三日，便在西苑的会宁殿歇息，娘子好生伴驾，说不得便有大造化。”

郑观音从前左盼右盼的时候圣上从不来，没想到她才被皇后娘娘召见一回，圣上便过来了。

她心里奇怪，皇后即便是出于某种目的，敷衍将她塞给圣上的外甥，难道也不遣人同圣上说一声？

“奴婢多谢内监，不过奴婢还有些要紧的事情想见一见观主，当面说清。”

万祥瞧面前的美人仍有一点可爱的傻气，可见傻人有傻福，心里偷笑，忍着道：“只怕来不及，娘子捱过今夜，再见观主不迟。”

他得留些时间与郑娘子梳妆打扮，还要再去瞧一瞧会宁殿的布置，匆匆告辞，但见郑观音今夜确实有些不佳，又不免担心：“我瞧娘子疲累得紧，是有什么不适？”

皇帝驾幸，观主派人知会她不过是为了侍寝，郑观音忽而心下一动，有些难为情道：“女人家的事情，一月一回，内监不知道。”

万祥原本不过是有些担忧她侍奉不力，听郑观音这样说，不觉哑口无言，然而圣上喜欢郑娘子许久，就算有一点小误差，想必捱上两三日也不介意。

“这可不是讳医忌疾的事情，娘子以后该多上心才是。”

算来总该七日了，竟然还没断干净，似乎确实有些长。

郑观音虚应了一声，然而合上门，却转身无力倚靠在上面，平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话也说过了，虽说有一点难为情，但想必圣上也嫌弃污秽，不会要她今夜侍寝，只是她开始以为还能再拖一拖，没想到今夜就得同观主讲明。

郑观音平日闲暇，还是会描一描妆容的，但今夜却实在没这个兴致，匆匆抿了抿头发，借着黄昏的余光出门。

观主虽为男子，却是个精细讲究的人，她之前好奇过他在观中的住处，只不过从未去过。

道士们的住处是不许宫女出入的，她也没有勾引观主的意思，更不愿意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说来奇怪，她一路低头行来，圣上与观主到西苑，似乎所有人都空前地忙碌了起来，然而她悄悄摸到他所居静室处，里面竟没有小道士、小黄门在打扫收拾。

这时节最尴尬，点灯似乎浪费，不点屋内的光线又有些昏暗，郑观音偷偷溜进来寻了烛台，然而左思右想，怕有旁的道士进来说不清楚，最后还是将火折子放回去。

她还是第一回 ，大概也是最后一回欣赏观主的寝居，无聊之余稍带了些好奇，轻轻地四处游走。

这处屋舍并不算太大，但也是五脏俱全，榻上倒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枕褥带了刺绣，比一般人精细，然而书房里却有许多字画。

她粗略看看，墙上所挂并没几个格外出名的丹青大手作品，但是笔法娴熟流畅，即便她不太懂，觉得画的也算不错。

这一切都平平无奇，只是郑观音头一回进入到这个道士近乎禁忌的地方，一时忘了疲累，觉得还有几分趣味。

然而当她往桌案无意一瞥时，却忽而顿住。

案上正压着的，是一幅未经细化的美人出浴图，案边还摆了一个画缸，内里有不少画轴。

她面色嫣红，不意他面上正经，私底下却在画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连忙别过眼去。

然而她心虚环视四周，仍是寂静一片。

君子不欺暗室，但她又不是君子，索性又大大方方凑过去，瞧了一眼。

画作上的女子五官精致，轻薄的纱衣上虚虚有几颗水珠，慵懒卧在竹榻上，似乎是宫妃伴驾行乐后的媚态。

这幅画哪里都好，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画上妩媚慵懒的女子，十分像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郑观音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这幅画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将来又是隐患，她索性把画从桌案上卷起来, 寻个铜盆就地焚毁。

他画这样的图，不就是为了做些不堪龌龊的事情, 万一东窗事发，教谢家的人知晓, 观主或许还没事, 她可要倒霉。

她遍视屋内，其中画作并不算少，又随意翻捡看了几幅, 只有一张她之前奉茶的图, 其余的东西倒是与她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