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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101)

“请清君废去我的修为,让我……只当一个寻常凡人……”

就算没有了退路,就算之后不得善终,也没有关系了。因为有一个人,在她眼里,比自己更值得珍惜。

不会的,还可以学会;错失的,却不可能再回来。

她这次是真正下了决心。

只见东华清君微微笑了,明明只是一道用仙术维持的幻影,她却好像面对面地看着他。只见他伸手过来,需按在她的头顶,将她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紫气之下。

绛华只觉得全身骨骼像是散开一般,痛苦难当,只能蜷着身子咬着唇一声不吭。她模模糊糊地看着东华清君的影子越来越淡,渐渐的,紫气消失,晚风吹入房中,带走了几许闷热,也将他慢慢变淡的幻影吹得支离破碎。

绛华伏在地上,看着面前咕噜噜滚到桌子脚下的异眼,那颗漆黑的珠子,在烛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亮。

她慢慢伸出手握住异眼,不舍地抚摩着:她总有些向往仙家,不知是不是天性如此。从她开始有了意识,便是慢慢地等待,春去冬来,年复一年。

眼下,今后,都不用再等那一日了。

裴洛刚支起身,又忍不住捂着额躺回床上去。昨日心绪都不好,就独自喝闷酒等绛华,结果几杯酒下肚,心绪越是不佳,醉意也比往常来得快。

他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沙漏,还差三刻就是早朝,也不能一直这样躺下去,硬是起身着衣。他没唤等在房外的随侍,自己用冷水洗漱一番,就推开房门出去,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昨日心绪不好,随口向绛华说了一句“如果你也要走,就趁早罢,趁着明日天未亮,早早离开”,甚至还说过“就算离了你我也不会过不下去”这样的混账话。

裴洛揉着太阳穴,宿醉让他还一阵紧似一阵的头疼,想到昨晚的事情,更是头痛得厉害,一把扯住总管宦官:“绛妃呢,是不是还在宫里?!”

总管宦官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回禀皇、皇上,这……”

“算了,朕自己去看。”裴洛一摔衣袖,大步往旌阳宫走去,所幸旌阳宫同他夜宿的景明殿不过百步的路程,一会儿功夫就到。他一路走去,清早起来修剪花木的、清扫的、擦洗瓷器的宫女宦官都慌慌张张地跪了一地。

裴洛走到暖阁外,见房门大开,里面已经没人了,不由又急又气,冷冷地开口:“绛妃她人呢?”

贴身随侍的宫女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兢兢战战地回答:“绛妃娘娘一早就说要出宫,一刻前就走了……”

裴洛重重地哼了一声:“来人,立刻颁朕的口谕,让五城巡盘查今日出城的人,除了宣和门,其他宫门都紧闭!”

“皇、皇上,可……”那宫女低着头,欲言又止,“可是……”

裴洛完全没留意她想说什么,顾自抽身而去。

司礼职的常侍长却慌了,跌跌撞撞地跟在裴洛身后,连声道:“皇上、皇上,早朝还有一炷香功夫就要开始了,请皇上让下人服侍更衣!”

裴洛不由叹了口气,真是越忙越乱:“把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他心中想着,等到追到绛华,可不能和她废话,每回只要她一软语相对,事情往往不了了之。虽说这回是他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是她也不该真的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这回一定要狠狠地罚她抄五遍女戒。

绛华轻轻放下马车的车帘,靠在厚实柔软的垫子上。一旦没了修为,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陡然间便弱了,以前随便就能爬上的马车,竟然还要人扶着才走了上去。绛华支着下巴,心里很郁结。

突然听见身后有马蹄回响,马车车身一震,一下子停了下来。绛华没坐稳,咚的一声碰在车壁上。她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只见车帘一下子被拉开,裴洛勒马在车外,脸上说不出是陡然安心还是略带愠怒的表情。

绛华才刚探出半边身子,立刻就被他隔着车栏抱住了。他的力道很大,似乎要生生把她嵌进身体一般。绛华差点被勒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忍不住拍开他的紧紧搂住自己腰身的手:“宣离,你这是做什么?”

裴洛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急促地说:“我昨晚喝多了,说过的话通统都不算数。”

绛华想了又想,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挪揄地笑道:“君无戏言,怎么可以朝令夕改呢?”她这才发觉前几日看书还是有不少好处,至少现在出口就是成语,而不是大白话了。

“喝醉的人说的话从来都不算数。”裴洛也听出她在挪揄他,手上用力,作势将她拉下马车,“算了,和你这认死理的说话真是要气死人,直接拖回去。”

绛华吓了一跳,她现在已经是凡人了,经不住他拖来拖去的,忙道:“宣离,你不要闹我,我今日还要出宫,耽搁不得!”

裴洛脸色微变,却又慢慢地缓了下来。他直直地看着绛华,神色郑重,轻声道:“绛华,就算为了我,留下来。”

绛华哭笑不得,待看看到他身上的明黄色衣衫还是便袍,就连靴子也没有系好,更是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宣离,你在说什么呀,我昨日和绯烟说定了,今日要去南都城外的流云寺上香。”

裴洛呆了一下,有些无措:“是、是么?”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糟了,等下要是迟了,那都要怪你。”

裴洛失笑着松开手,坐在马背上看着她:“那么,早去早回。”他慢慢放下车帘,眼神温柔:“我等你回来一道用膳。”

马车又轻轻摇晃着向前,绛华忍不住撩起车帘回头望去,只见裴洛依然驻马伫立在原地,她想起曾经种种,他们一起携手走过的纷乱离别,都已是过去。

前路茫茫,尚不可知。

也许有些时候,事在人为,而成事在天,冥冥中总有那么些不可知的。飞鸿能将世事改写,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掌控一切。

不过,她已经有了坚定的勇气走下去。

太史令记,宣明六十一年秋,睿帝崩,谥号崇德仁睿昭宣明帝。

史官记,睿帝杀兄弑弟,血洗长庭,逼宫登基,不得仁德之号;而其政治清明,百姓安乐,四夷不敢侵,不失为一代明君,虽有失明德之处,却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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