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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岛屿(158)+番外

楚导很毒舌,管声也不示弱。对方说他的表演像刚出土的木乃伊,他讽刺对方导戏如同一个刻薄的农村妇女。

楚导又说:“我亲自上,都会比你强得多。”他则哼笑:“那肯定的,老师下场参加考试,要是考个不及格,多丢人啊。”

煎熬了一个多月,九月中旬他向剧组告假,飞回J城开演唱会。这才暂时逃离魔爪,得以喘息,估计导演也松了口气。

“南回归线”办了三年,所有要素和环节早已烂熟于心,乐队、音响、灯光、舞美的配合也天衣无缝。

他只怕那个人不来。聊天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以后,范锡从没正面回应过。

演唱会前夜,结束彩排,他坐在后台等着工作人员散去。周围一点点归于寂然,直到只剩下风声。然后,他独自踏上舞台,在清冷的照明灯下望着空旷的体育场。

明天,人海会覆盖密密麻麻的冰冷的空椅子,他忽而如年少初次登台时那般紧张。

他缓缓踱步,用脚步丈量着宽阔巨大的舞台,回想岛上那个供他演出的破木筏。范锡一个人,卖力地营造出一群人的氛围,从左跑到右,肆无忌惮地高喊“我爱你”。

他多么渴望,再次听见这句话。

九月怡人的晚风,卷过犹如巨碗的体育场,他感觉自己是爬在碗底的蚂蚁。他坐在台边,晃荡着双腿,孤单得像找不到玩伴的孩子。

他慢慢躺平,盯着纵横交错的雷亚架,和整齐排列的线阵音响,掏出哨子吹了一下,随后阖起眼。

“声哥,醒醒。”

管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阳光灼目,温热腥咸的海风冲进肺里,他躺在一片柔软的细沙中。他微微支起头,目光越过自己的脚趾,看见一片蓝宝石般的海。

“到树荫下去睡,小心晒伤。”

一道黑瘦的身影背朝自己,腰间裹着破布,正蹲在那熬制什么食物,淡淡的肉香从锅里飘出来。

这个人是他的八宝粥。

他还在岛上。

他模糊地想起拍电影和演唱会的事,哦,原来是梦啊。

“我睡了多久?”他揉着惺忪的睡眼。

“几分钟吧。”

他走近范锡,想看看等会儿要吃什么,却在看见对方的脸时大吃一惊!靠,这个小老头儿是谁?!

眼角拧着细绳般的皱纹,黑发蓬乱斑白,脖子的皮肤也松弛耷拉着。不变的,是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它们疑惑眨了眨:“你怎么啦?”

声音一如从前柔和。

他摸摸自己的脸,粗糙不堪,纹路交错。又看向双手,粗黑如老树皮,大概再也弹不好琴了。

哦,想起来了,他们好像是变老了。

“我做了个梦,好长的梦。梦里我们还年轻,回家了,但是分开了。”管声喃喃道,抬手扫去发间的沙子,“我们现在多大年纪了?”

“你睡糊涂啦?我们六十了。”小老头儿朝他笑了一下。天啊,又老又丑,不过也挺可爱的。

六十岁,哦,已经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他在雨林边漫步,感觉自己遗忘了很多东西。老年痴呆——他脑中掠过这么个病,这绝对是老年痴呆的先兆。

忽然,他望见一个小小的坟茔。

他跑过去,只见木制的墓碑上,用黑炭写着:爱子帅呆之墓。

帅呆死了?!哦,对,当然死了。他们已经六十岁,在岛上过了三十几年,而狗只能活十多年。

“开饭了!”小老头儿招呼他吃饭,是野鸟汤。奇怪的是,他品不出什么滋味,但还是连夸好吃。

他笑着追忆往事:“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做了个回旋镖,想打鸟,结果碰在树上弹回来,打到了我自己的鸟。”

范锡扑哧一笑,双颊漾开笑纹。纵使年轻的脸庞早已凋萎,依然动人。他脚上穿着草编的凉鞋,管声正想问自己怎么没有,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也穿了双草鞋。

明明方才还没有。

糟了,真的要得老年痴呆症了。

“八宝粥,我脑子不好使了,浑浑噩噩的,我甚至记不清昨天的事。”他焦躁地说,“很久以前的事,反倒历历在目。”

“昨天,和今天一样。明天虽然还没来,但也是一样的。”范锡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脑子好使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都老年痴呆,谁也不认识谁了,怎么办?”

“那不是挺好的,我们再认识一次,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依稀记得,自己在那个长梦里说过这句话。忽然,他好奇道:“现在,我们还经常做吗?”

范锡瞪大双眼,接着耳朵红了:“想什么呢,你早就不行了。”

他不行了?他不行了!他看向自己掩在破布下的兄弟,在脑中YY一番,果然毫无生机。